刚刚有国外智库宣布中国GDP将于2030年超过美国,这对于许多中国官员而言无疑是个好消息。然而,除了一般百姓不那么在意之外,许多各国观察家对此感到了潜在危险,其中最主要的是担心中国如何承担起世界第一大经济体的道德责任。美国给世界的是普世价值观,这无疑是当代的国家关系的主流准则,那么中国将在国际间推行怎样的价值观呢?这个价值观是否能为其他国家广泛接受?能否促进全人类的进步发展呢?这个问题无疑迫使我们自问:“如果我们不认同现有普世价值观,那我们如何建立起推动人类发展的新价值观?”
关于中国价值观问题有很多争论,其实从一些具体事件就可分析端倪。比如,最近冯小刚的大片1942热映,引发了很多的评论,而让我感到困惑的是:为什么在那个庞大的、无序的逃荒洪流之中,并没有出现抢劫与杀人的情况?无数人饿死,而基本的社会秩序并没有崩溃?难民之间依然遵循着等价交换、欠债还钱的秩序?一个所谓的灾区巡回法庭就三个人、两杆枪而已,且抓到的案件居然是栓柱携带了一只自卫的枪,且拴柱也乖乖的交枪被绑,没有出现暴力冲突;特别是这个“老东家”,他带了三个女眷还有一车的粮食和银元,却没有被哄抢,周围很多人饿死也没有人抢他的小米,这是为什么呢?为什么当时的人宁愿被活活饿死,也没有出现“打土豪、分粮食”的场面呢?
相对于那个黑暗、恐怖的1942,现在国人的生存压力与死亡的危险远远是没有那么严重了。但现在道德的崩溃却日益成为中国的一个非常严峻的问题,各行各业普遍出现诚信的危机,相互的伤害愈演愈烈,人们都普遍的陷入到一种不安全之中。看了1942,看到了旧社会的人们在死亡威胁之下的道德底线,我不由的思考:是什么造成了当下这一切?为什么大家都不再有道德的驱动力?
在传统的农业社会中,一个人的生活需求可以在一个家庭之内基本满足,最多到一个村落就可以了,所以人们生活在一种对命运和生存的自我掌控中,普遍具有相当的自信和自我意识!这种普遍的自信是道德的基础,即人们认为他们对于人生和世界的认知是可靠的,是安全的!但进入现代社会之后,个人的生存自信被解体了,一个人生存所需的住房、粮食、水、工作、医疗、教育、养老等基本需求全部社会化了,家庭的力量消失了,一个人的靠自我努力达到生存完备的可能性完全消失了,这种对自我生存力量的绝望,必然导致对自我内心情感和信念的绝望!在1942中,那些在饥饿中死去的人们,他们的心中仍然有着这样的自信:只要这个灾年过去,只要我还有孩子存活,我的后代依然可以靠自己的力量养活自己,敷衍子孙!而现在社会的人,哪怕腰缠万贯、声色犬马,依然担心将来可能没有饭吃,或沦为阶下囚!从这个角度讲,现在的“饱死鬼”在精神层面的自信上,可能还不如1942的“饿死鬼”。
所以,虽然个人生活资源的社会化,会产生更高的效率,是人类文明的进步,但这是建立在社会具有公正与监督的制度基础之上的,必须有制度能保障:当资源社会化了之后,社会资源能够被公正、平等且具备人文关怀的使用,否则就将每一个人置于了绝望的恐惧之中!使得我们这些所谓的“现代人”,在对人生的自信和安全感方面,远不如农业社会的人,这未尝不是一种讽刺啊。没有了对于生存的自信与自控,就不可能产生道德的基础!
有很多人从经济的层面解析当下道德崩溃的原因,他们认为是不公正的就业体系,过大的贫富差异、匮乏的医疗与养老等社会保障,使得大家都陷入到一种对金钱的渴望之中,于是铤而走险,无所不用其极!对于这样的观点分析我认为是有道理,但不是最深层的原因,对比1942影片中的场景我们就可以知道,人类道德与情感的约束力是能够超越死亡的恐惧的,我们真正需要思考的是:为什么我们丧失了产生道德的力量?
当下中国的道德困境,经济层面只是一个诱因,更重要的来自于在我们的精神和观念层面。我们必须追问:导致道德的动力是什么?很多人的回答是信仰,信仰能给人提供道德的力量!我不否认这一点,信仰是人精神与情感力量的重要来源!但中国文化有些特殊,我们一直没有产生真正意义上的宗教信仰,我们文化中道德的力量另有来处。1942在影片中也向我们昭示出了这么一个隐喻:就是张涵予扮演的神父所倡导的信仰始终没有被逃荒的人群所接受,但人们依然保持了相当的道德上的自制,所以我们要追问:在在那个时代,在普遍缺乏信仰的中国乡村社会,他们的道德的力量从何而来?
当下的中国有很多人已经没有了生存的危机,比如说很多官员、富商和企业家,但他们也普遍的表现出缺乏道德的冲动,最近开展的许多先进性教育和社会精神文明建设,就是希望能够提供这种道德的驱动,但是成效似乎不大,这又是为什么?道德的力量究竟从何而来?我们如何重建我们社会的信仰与秩序?这是当下的中国最为急切的问题!
也许康德能够给我们提供答案,康德在其名著<实践理性批判>中提出了这么一个问题:道德是如何可能的?康德认为,道德行为的驱动力只能来自于人的内心,任何外在的教化都必须转化为内心真实的感受,否则就不可能产生任何作用!也就是说,一个缺乏道德的社会,其实是一个缺乏真实的社会,一旦我们真实的情感、真实的理性不能得到抒发、得到确认,道德就会缺乏支撑它的力量;虚假如果长期大面积的盛行,道德的崩溃就不可避免!
道德行为本质上是一种对于实践理性的冲动,也就是说当我们通过真实思考、真实体验获得了一个结论,就会有去实现它的冲动!如果我们的认识是被强加的、甚至是自己内心排斥的,那么,去实践它的冲动就不会产生!在康德看来,道德的驱动力其实就是一种审美性的需求!人类进行理性思考动力来自于人的审美冲动,同样,人类的道德动力也来自于审美的冲动。当我们完成理性认知以后,我们的审美愿望就会产生实践这种理性认知的冲动,从而使道德成为可能!而中国最缺乏的就是这种理性的真实,没有了真实的基础,道德的力量无处可寻!
也就是说,理性认知和道德来自于同一种力量,那就是审美性的冲动,真善美是不可分割的同一存在!理性位于道德之前,所以我们想恢复道德就必须先恢复理性!但恢复理性能力在中国非常的困难,因为我们的文化并没有理性的基因,而且我们的中学和大学也都没有逻辑学的课程,这就让我们很难具有获得理性思维能力的渠道。在我们的教育中,独立的思考和真实的情感是没有任何空间的;在我们的学校里,进行独立的理性认识根本就不可能,这是一个严峻的局面。因为,没有来自我们内心真实认知的结论,我们就不可能有实践它的冲动,这就是当下中国道德崩溃的终极原因:我们已无法获得任何真实的认知,所以我们也没有实践这种虚假认知的冲动。
可见,当下中国道德重建的前提是: 真实和理性的重建!只要我们能够重新获得真实的情感和理性的思考,我们的道德行为就会成为一种不可遏制的冲动!所以,在当下道德崩溃的表象之下,隐藏的是我们中国人那一颗颗渴望真实的心灵啊!人类追求真善美的美好情感不可阻挡,我们中国人也一样。中国人重建真实、重建理性的心理诉求也是不可阻挡的,我相信:只要我们回归了常识、回归了理性,我们中国人那天性的纯良,就必将建构一个道德和文明的世界!(作者:李一无所知)
钱塘散人:其实中国文化中有更深刻的理性思考和审美追求,丝毫不逊于康德之类的西方哲学,甚至是更深刻的人性本源的思考和宇宙大道的追求,如儒家的人心、道家的天道、佛家的真如法性……
改革开放以后共产党官员之所以产生大量的腐败,就是因为共产党用来教育官员的这一套人生观世界观价值观,在革命战争年代管用的官员们真心接受并践行的,但是在取得政权后国家和平建设时期尤其是改革开放后,这一套“三观”已经完全或部分脱离了实际,官员们是受外部纪律的强制性约束,所作所为并非发自内心的认可,所以导致说一套做一套,台上道貌岸然台下龌蹉不堪,甚至产生了人格和精神的分裂症。
钱塘散人:人生信仰与道德滑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