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禅的思维方法 

 

在人类通往智慧、幸福,合谐、完满的路途中,一种学说、一种观念、或者一种宗教,如果能在其中注入一些成份、一点生机,那它本身则充满了启示和意义。禅正是这样。要获得禅的真谛,无论是智慧之获得,还是得到解脱之法,悟是始终贯穿其中的。

 

悟是对事物本质的一种直接把握。它区别于一般的借助于分析的思维方法对事物作出判断、推理,而是通过个体性的感受活动直接和外在事物本质沟通的一种思维方法。也就是说只有通过我们亲身的体验,才可以对悟的境界有所了解。另一点是它的把握是整体性的,而非具体的、部分的对事物本质的把握。从空间上来说,它无有边际,涵盖宇宙万象;从时间上,它不是指一天一时的点滴认识,而是人们借助经验,对事物本质联系的一种当下的领会认识。

 

我们每一个人都生活在实际的日常生活中。日常生活也表现出禅悟的境界,有些人喝茶吃饭,意味深长、禅意浓浓,有些人则单调乏味、毫无禅乐。

 

有一个僧人在道悟手下学禅,但从未听到道悟的开示法语。一天,他问说:“我在大师手下已经很久,大师从未指示心要,这是为什么?”

 

道悟说:“你送茶来,我接;你送饭来,我吃;你行礼,我点头。怎么能说我没有给你指示心要呢?”

 

这个和尚沉思不语。道悟又说:“你一思考,它就不在那里了。你应该一下子看见它,不用推理,不要犹豫。这即是直下便见,拟议即乖。”

 

这说明禅悟是个体性的感觉,而且是一种当下了悟的认识。它不是求知识的法门。知识的求得,1就是12就是2,有了1+23的知识我们就可以使用在生活的各个层面。这里根本的法则是123。而禅悟是超越知识之上的,它没有固定的法则可循。悟只是一种认识的方便之门。至于如何走进、进入此门,或者了解其中的意味,那只有靠自己,象喝进的水、冷暖自知。

 

一提起道,我们不由得想起中国的圣贤老子。老子是先秦时期,中国最富智慧的哲人,他学识渊博、超越生尘,是一位“不求名利的隐君子。”他在中国哲学史上产生了重大影响。他的《道德经》享誉全球。印度的禅传到中国,也经历了中国化的过程。这里主要是和与禅接近的道家思想的融合。

 

“古今中外的哲学,都在研究宇宙人生的问题,想在其中求得使人类得到永久平安的对策”(《禅宗与道家》P196)道家思想就是从此基础出发建立其学说的。这样禅佛之道与道家之道就有了共同的含义。

 

道在这里具有最高的境界意义。它既是理论层面的又是实际的运用。

 

在理论层面,在于发心求愿,获得最高的智慧,有了对世界本质的究竟把握,则可谓得道。而在实际层面,道是功夫,它是可以通化万物,即道可实际妙用。它可以是多面多体多层次的。有了道之境界,道在实际的运行中通达无碍,流顺畅通。

 

也正是悟道有了理论层面和实际工夫二个方面的含意,才使得禅在区别西方科学实证的层面有了实在的意义。

 

禅对世界的认知,并非停留在文字上面,而是付诸行动,靠一天天感悟的实际工夫。如果你没有进入水中,就永远无法感到游泳的妙道。你可想象“它是这样。”,“它不是这样”。但一旦你在水中如鱼般浮游,则“如如是也”。这其中“它是这样”,“它不是那样”的“有”和“无”之界限已打破,也就是“非有”“非无”之中道境界。进而得出事实“如是”之正觉了。

 

禅之中道是感受认知真理的方法。因为人们常常会主观地判断是非、邪正,而禅是让人们破除已定好的善恶,是非之说,超越二元对立,取之中道。中道非调和中庸,它是取之最如实,最与实在相吻合的解脱之道。那这种中道就非主观吗?前面说过取之中道非字相之意,而是来源于实证的习禅功夫所得。

 

中道思想方法体现在禅对一切二元对立面的认识上。它并不否认是非、善恶、邪正之分别。而是让人在具有二元分别对立的思想之时具有超越性的思维。即不二法。也即对世界万物获得一种如是如实的切中实际的思考。

 

换一个角度,在世间法中,取价值判断,有善有恶,在出世间法中,非善非恶。超越二法之上,则代表不二中道思想,亦善亦恶,非善非恶。还有许多对立的二极,烦恼与无烦恼;有为与无为;净与不净等等。

 

二极的对立分别如何取消?它是让人从万法实相的认识上,从心如虚空的心态上,穷尽法性,入一空境的根本究竟。也即获得了中道的思维方法。

 

铃木大拙在论述禅与日本的绘画艺术时说到:“我们可在万家繁兴的当中欣赏超然的清淡”。这在日本文化中称之为“佗”,实则为“安贫”或“固穷”。所谓“安贫”亦即不仰赖世间的事物——财富、权力,以及荣誉——但在内心上却有一种超越于时间和社会地位的最高价值之感。(《禅与艺术》P7)

 

安贫虽与中道不相干,这里却说出了禅的中道思想的实质,即超越性。这里的超越性已包含了善恶、邪正……,一切对立二端的学说,使人的思维提升,获得了一种较高的意义。

 

历代的哲学家都在“一”和“多”上大作文章,辩证的思维方法可以说是论述最好的。一中有多,多总归于一,而禅与此有很多的相似。禅的真理乃是“一在多中而多在一中”,或“一在多中而不失其为一,多在一中而不失其为多?周遍含容,一多无碍。”(《禅与艺术》P12禅是运用具体的穿透法。告诉人们通向个人自主、自由的途径。

 

佛陀出世,围绕四周步行七步,站在大地说:“天上地上,唯我独尊”。它预示着一切种神的不存在,人在世上的独立自主的存在。

 

佛的产生是靠自觉自悟,一切众生成佛也复如是,靠自我修悟,也是一种非常具体的行为。“如果说禅也提供瞑想,那就是主张去看一切事物本来的样子,如乌鸦总是黑的,雪总是白的等。而我们通常所说的瞑想,一般都是抽象的意义,即远离具体的人和事,把心集中在高度抽象、高度概括的命题上。禅的瞑想不是那样的瞑想。禅的瞑想是把自己彻底地投入具体的事物之中”(《禅者的思索》P15)在习禅的过程中,有许多具体的公案实例,代表了习禅者个人由迷达悟的如同桶底脱落的境界。

 

禅说了如是之世界,说了人们达到对世界如是把握的修习方法,此修习方法非一日之功。此法也不具有普遍规定性,而是告诉人们一种达到对世界、对生命如实把握的途径。从而寻回充满业力的自我,重新获得法体清净的本然自由自主的存在。这条途径并不是规定好的标准法规,它又是非常个体性、具体性的行为。所以它又什么也没说,只是人们从中受到启发,透发人之自觉、自主的认识,由自己修习、证悟的实际功夫达到对世界、人自身生命的内在把握。

 

宋朝大禅师大慧宗杲门下,有一个名叫道谦的和尚,参禅多年,也没悟得禅的奥秘。当他的师父派他出远门办事时,他感到失望,他认为半年的远行,对他参禅无益。他的同行和尚宗元同情他,愿意在路上帮助他,使他继续参禅悟道。于是他们同行而去。

 

一天晚上,道谦带着失望的神情要求宗元帮他解决生命的奥秘。

 

宗元对他说:“我能帮你的事尽量帮你,但有三件事我是无法帮助你的。这三件事必须你自己做。”

 

道谦问是哪三件事。

 

宗元说:“当你肚饿口渴时,我不能帮你吃,你必须自己饮食。当你想大小便时,你必须自己去;最后,除了你自己之外,谁也不能驼着你的身子在路上走。”

 

这一番话使道谦豁然开悟。

 

 

西方人文哲学说及思维特点

 

 

西方人文哲学从整体上来看,是由两条线索发展的,首先它是二元性的,探求主体与客体即人与自然的关系。从一开始西方人就非常关注人怎样在巨大无比的自然界寻求一条无限的发展道路,这其中包含了人无比的自大性,意欲征服自然、改造自然、包容自然的博大胸怀,引发了一系列哲学理论体系和学说。这里的哲学都是二元对立的思考形式。

 

黑格尔是最具有代表性的哲学家。他以绝对理念为基本概念建立起他的学说体系,从主体和客体的二元对立中试图寻找一条发展、融合真理的方法。主体和客体对立,又最终为统一于绝对理念。其一在说明真理是在主体和客体的对立中实现的;其二说的真理是一个从低到高的不断发展的过程。对于他自己营造的十分庞大的体系,虽有主观调和之嫌,但其中充满了西方式的智慧。在他博大的体系中有很大的包容性和超越性。理性成了具有非常意义的概念。它包容了一切具有哲学意味的概念。

 

在黑格尔一个个概念的发展中,每一个较高的的概念都比它前面的概念内容更丰富、更具体、更复杂,绝对理念则是最丰富、最复杂的概念。这里在他富有独创性的辩证思维形式下完成了其内在理性的一个一个的超越,在西方的哲人中,黑格尔用体系结构的形式把其对思想、真理的探索发展到了十分精细博大的地步。

 

其次,另一条思路是以苏格拉底为基础的人学哲学家。他最著名的一句格言是:“人应知道他是无知的”。撇开征服自然,他更关注的是人本身的自我认知和命运。由此引发了西方哲学的人学学说。康德是西方最具时代意义的哲人,他开了德国古典哲学的先河,有了他,才有了黑格尔。从另一个角度,他的体系建立在人类自身追求真善美的基础之上。三批判书的宗旨最终可用最切实的语言表达。即人类的理性可否达到对彼岸(客体)的认知?人类应道德自律但仍需要上帝的帮助;审美性活动可以弥补人类理性之局限和人在道德中的压抑性以及无所适从性,从而使人类的自由精神得以实现。

在康德的学说中,自然并不非常重要,重要的是人怎样不断地认识自身、超越自身走向更真、更高、更美的境界。但他仍是西方二元式的思维方式,人与自然形成对立的二面。人类认识自然,经感性、知性,达到理性认识,而对理性,康德开始怀疑,并且是深刻的质疑。他认为人的认识能力是有限的,它不可能达到对彼岸世界的认识。彼岸世界也即客体本身与此岸世界终归有不可言说其究竟、不可认识其本质的距离。虽然,很长时间康德都被后人用怀疑论者称谓,但我们不得不承认他的怀疑论的现代意义。理性是有局限的,除此之外,人的认识是否有其它的途径和方法。

从以上方面我们可以看出康德的学说是细致的,充满智慧的分析探究,同时也是有缺口。可从此缺口进一步探究人类认识诸形式:感性、知性、理性之外的其它形式,比如说悟性。

 

以上二条线索稍有差异,但终归说明,哲学的探索从本质意义上都是为了使人类在终极关怀问题上,在人与自然的关系上,在人与自身存在的诸多问题上,从各个层面、角度达到更智慧、更自觉、自主,从而使人类走向更加成熟、自由美好。

 

概括地看来,西方哲学从理性层面已发展到了较高阶段。从古希腊哲学到中世纪哲学再到近代哲学(英国的经验哲学、法国的唯物主义哲学和德国的古典哲学),它似乎象一个智者的成长过程,经历了开启、发展、完善,这其中充满了智者的思维训练和勇敢的思想探索。不断地提出问题,又在各自的体系、思想中智慧地解答,使人类的理性得以最充分的发展。但理性发展到极致必然引来对它的反动。这就是以反理性为特点的现代西方哲学的兴起。

 

如果我们换一个角度,把现代西方哲学中的一些流派放在与东方佛教禅的比照之中,从中我们可以发现一些耐人寻味的东西。

 

“上帝不存在了”。这是尼采意志哲学面对西方基督教一统天下所发出的内心痛苦的呼喊,尽管带有非理性的色彩,但它确实是那个时代最有力、最具意义的呼声。人在创欲、权力意志驱使下走入世界,世界由意志支配,意志的自主性在他那里得以最充分、最偏执的解说。尼采认为上帝高高在上,并不能解决人的根本问题,而人类历史并非上帝意志使然,他重新思考人类被上帝压抑了几千年的历史,重新估评人的自身价值,使人类又坚定地、自以为是地站在大地上。

 

据说佛陀出世,环绕四周,行七步,立在地上说:天上天下,唯我独尊。宣布了佛陀的自主的意志和独立性。

 

在崇尚个体意志自主性上二者有很大的相似。个体的自主性富有了共同的意义。人不是神,任何权威在这里都毫无主宰意义。一个是人,一个是佛。都在各自的学说中是自主性的存在,一个是自以为是的人,一个是实实在在的修炼的结果。

 

存在主义哲学是在西方国家面对二战后的困境和人类自身无法摆脱的孤独、绝望之境所寻求的带有主观意味的抗争哲学。“上帝不存在了”,那“人可以做他想做的一切”。人成了绝对的自由,可以自由地选择生活,人正是在这种自由的选择中获得存在的意义和价值,可是这种自由的选择性往往与客观的世界发生冲突,这种抗争变成了西里西斯推石上山式的带有十分悲剧性的积极活动,人的内心世界总是在孤苦无奈中奋争,从而获得一种外在的超越性的存在。这种存在实际上仍是解脱中的痛苦,仍然是绝望,处于二元对立矛盾的无奈之中。

而禅把人和外在自然世界建立在原本统一的认识上,世界如如,人心如如,人正是在与外在世界的圆融统一中获得一种安然祥和的存在,尽管最终归于一或空,但这里灵空感不是存在的虚无,无意义,而是实在不二的,一体的,具有了实在肯定的意义。

 

尽管二者对于存在的看法各不相同,但是他们的思维方法有着很大的沟通性,即注重个体的存在意义。存在主义是从个人主观性出发,而禅的感悟修炼也是具体的个体的体悟。这里个体的自主性、经验性是具有普遍性意义的东西。从对人生哲学的合理性上,他们都给人的生命注入了切实的内涵,而非只是空洞的、抽象性的内容。在现代哲学中还原了人本然的实在的存在上具有非常的意义。

 

精神分析学说是现代哲学中又一影响较大的派别。“心理分析能够帮助人人,追溯心理冲突的个别历史,而把埋在无意识心理领域的种种幼少时期的心灵创伤带进意识圈里,获得纯科学知性的病原学了解。这是弗氏心理分析所提示的知性解脱,实有别于宗教解脱。“(《从西哲学到禅佛教》第360页)。弗氏建立他知性解脱说原本意在使人格更为健康,他的切中点在对于人类心理历程中种种情结的分析中,来治疗人类的心理疾患。无论是从理论上,还是在实际中对人类健康的成长具有划时代的意义。它的合理性在于它把人类对自身的心理分析知性化,科学化。它的学说具有实证的意味,从而使人类在通往更高级的发展中获得了某种心理调整和慰籍。

 

但是,人类从古至今的发展,高科技的文明发展,科学机械对人性的强制性,使人类往往产生根结上的失落感,无家可归感。科学知性的解脱固然重要,但以宗教的形式解脱人生根本痛苦的东方的禅也依然重要。禅注重某种人生具体的痛苦解脱,又不拘泥于此,而是从人超越生死的意义上获得生命的肯定和解脱。它给人类找到了以个体自主性存在的安身立命之法。人在自身内在圆融性中获得根本解脱,只是这种解脱不是一时的,而是纳入到一种不断修炼的过程中,从渐悟到顿悟,使生命获得了不断的提升、超越和解脱。

 

从以上的比较中,我们可知西方哲学的思维特点与中国的禅佛的思维方法有很大的差异。西方哲学从亚利士多德建立的形式逻辑到黑格尔建立的辩证逻辑经历了一个长期的发展过程。也从客观上起到了使人类的思维能力得到了充分发展和修炼的功用。

 

在形式逻辑中,概念成了符号,判断、推理只是形式而无实在的内容涵义。即使到了辨证逻辑,概念、判断富于了变化性,但它的实际意义在于完成了人类知性的更高级的训练,它也只是更符合客观变化规律的智力训练工具。这也是可以说是人类必须经历的阶段。

 

而禅是另一种思维形式。

 

《金刚经》中,“说法者,无法可说,是名说法。“所言一切法者,即非一切法,是故名一切法。”这里用否定的语言表达了禅指示给人的一种事物本然的如如性,否定了一切,同时也使人从中体悟到了否定之外的某种东西,即肯定了某种人能透过语言形式直接顿悟事物本质的一种东西。这其中也就体现着禅悟的道理。这是禅的思维特点,它表明禅的思维方法是直接的顿悟,它不需要任何中介,分析,语言在这里没有了任何意义。只是言下之意的。心领神会才是禅把握事物的真正途径。这里我们要问,西方式的逻辑思维在增强人类认识事物的思维性的同时是否离事物的本性越来越远,而禅悟是否真的能使康德的问题得以解决。即从此岸世界直接了知彼岸世界或叫“物自体”本身?

 

西方思维形式的另一个特点是偏执性,无论是意志哲学、存在哲学,还是精神分析说,它们都是西方偏执解说真理的方法。尼采把权力意志无限扩大,意在张扬一种人类的自主意识;存在哲学从人的主观性出发,张扬人的自由意志、自主选择性,以此来抗争无奈而绝望的人类命运;而精神分析则夸大人的性欲作用,从而来试图使人走出自身的困境。

 

而禅的思维是不二的、圆融的中道的悟。在这里,一切矛盾性,二元对立性,“有”与“无”意义和无意义,都在知性的层面被“悟性”的境界消融还原成本来的“一”。“一”即实在性,是事物的本原样子,它不是偏执一词,而是圆融统一的直指人心、直指事物的本然。这里的“意志”、“存在”不再是词语上的意义,而是在人的内在生命中发挥它本然的作用。

这里也并不是否定西方分析世界,偏执的叙说真理的方法,只是想提醒一点,当我们已经习惯用西方逻辑分析、二元的方法把世界说明之时,还应了解东方式的圆融无碍的直接把握世界的另一种形式的思维:悟性。

 

 

                                    互补和圆满

 

由于西方人采用偏执解说世界的思维方法,往往易激起人的骚动不安、分裂,使西方社会从心态上往往处于欲达人类终极完满前的困惑、迷茫的状态。他们往往在意义上和无意义上、悲观和乐观二端徘徊。而东方的禅以不二法超越意义和无意义、悲观和乐观,从而如是地肯定人生、并启迪指示道路。从心态上给人安祥、和平、宁静、圆满的资粮。

在面对现代文明上,西方人面对现实、寻求多种解脱,一是求助于科学,二是或更多的是无奈的奋争,显示出人类意志的抗争性。而东方的禅面对现实,呼唤或寻回一种原始的、朴素的至真、至美、至善。同时怀有一种博大的胸怀包容一切。正是东方禅的包容性,使我们理解东西方思想的同时,寻出二者的互补性,从而使人类的思想方法更为圆满。

 

从出世入世的态度上,如果说西方人的学说注重入世,而东方的禅倾向于出世,那么禅应从中吸取西方精致且有丰富内涵的入世种种学说,尤其是创造意识的张扬。而禅也具有这种涵盖能力,禅的生命活力正是要以西方的创造意志体现出来,入道而行创化,以出世之态度做入世之事,避免人类的悲观性和消极性。而西方入世学说从整体内容上已达淋漓尽致,往往易于使世界在其体系学说中支离。如果以禅的这种安然的整体把握世界,人生的思维形式互补,那么,在此前提下,一切入世抗争就具有了完满自然的意义。

 

在思维方法上,东方禅的中道思维兼容具体分析的西方经验可使人类思维达到最理想的状态。以人生、世界如是的无悲无喜、有悲有喜来兼容超越是悲是喜的二元对立。这样,可使西方偏执的分析方法走向中道、圆满。

 

在超越性上,西方在二元的对立上,主体不断地战胜客体完成外在的超越。而东方的禅从人自身的统一中,从本心上获得智慧,又从智慧上完成内在超越性。二者的互补,将使人类得以全面完成。

 

禅的现代启示

 

1禅给现代人注入一种生机,使人从另一个新的视角观看世界、人生。这个视角是非逻辑分析的,而是从悟性着手,纳入实际生活中的不断感受、不断的现实。

 

2禅既面对现实,又超越现实。它既出世又入世。在入世中完成内在的自身超越。它引导个人在修炼中作入世出世的自由行路人。

 

3禅既肯定包容理性,又超越理性。它不否定理性在人的认识中的作用,但它更注意悟性在把握世界、人生中的作用。强调智慧的获得。人的理性往往使人获得知,而悟性才使人获得大智慧。

 

4禅在现代生活中给人类内在地注入了大慈大悲情。在现代人的生活中,物欲横流,情感流失,灵魂堕落,人已变得面目全非,禅能使人缅怀慈悲,寻回自我。

 

5.禅从智慧上超越人事之繁杂、和自然不二,把自然纳入人类的视线,使人类的业力在还原人我自然如一的状态中得以澄清,还了人类世界的本然圆融状态。

 

在世界诸大宗教中,佛教特以哲学发达著称,以致晚近教育、学界有不少人力倡佛教非宗教而为哲学,或亦宗教亦哲学。

哲学,是一种创造性的思维活动,它以名言概念为工具,通过逻辑思辨,构画宇宙模式,概括普遍规律,以图对世界作出理性的解释。这种囿于思辨范围的学问,其实并非佛陀所主攻。

诚然,从哲学角度看,佛教经论中,尤后世祖师大德的论著中,包含着丰富的哲学内容,不乏对诸家哲学所共同探讨的重要问题之解答,但这些哲学内容,莫不紧紧围绕佛教的中心议题——生死苦恼的现实解决而展开。在佛教三藏经典中,纯粹的哲学著作尚不多见。

《中阿合·箭喻品》载:青年哲学家蔓童子以世有常无常、有底无底、命即身异身等十四个哲学问题请教佛陀,佛陀不予置答,而以中箭者应求拨出箭头,医治创伤,不应先去考究箭的质地等为喻,说明人应先立乎其大者,着眼于自身存在的根本矛盾——生死问题的切实解决。这表明了佛陀对哲学的根本立场。

《金刚经》中,佛告须菩提:“若人言如来有所说法者,即为谤佛,不能解我所说故。”仅用哲学的眼光去看待佛学,甚或把佛学说成是哲学,按佛陀的观点,无疑是小觑了佛学,贬低了它的实际价值,掩盖了它的实质。

 

 

佛教哲学乃禅思的产物

 

如果一定要讲佛教哲学,则应首先说明佛学的超哲学性;其次,应看到佛教哲学不仅是运用一般哲学的思辨方法所得出的结论,而多分是在禅定实践中体悟、实证真理的结果。

日本近代佛学泰斗木村泰贤在其《大乘佛教思想论》中说:禅定“是涉于一切佛教思想的基调,一切佛教思想,皆是禅定考察的结果。”

这话可谓点出了佛教哲学的特质。当然,依禅定体验建立哲学体系,并非佛学独擅,而是印度多家宗教哲学及中国道家、道教、儒家之学等或多或少也都具备的特点。

 

佛教哲学,终归源于佛陀禅思的体验。佛陀由禅思而成佛,嗣后四十余年以言教身教示现所说法,旨在开示从禅思所得如来知见。佛陀多次表明:他实际证知者,甚深难解,难以言宣,“唯佛与佛乃能知之”,用言说表述的法,不能不适应听众的机宜而采取方便。运用当时人可以接受的哲学原理——缘起法则,推论四谛十二因缘,即属方便之一。

 

后世诸乘诸宗哲学,莫不宗依佛陀遗教而发挥阐释,堪称为佛教哲学家的大师门,多数深入禅观,获得证悟,再把禅思内证的体验逻辑外化,形成哲学体系。如印度的马鸣、龙树、无著、陈那等大师,据传皆有甚深的禅定功夫,证入菩萨果位。中国教下的台、贤、三论等诸宗的祖师大德,无不依禅观而建立一宗之学。

天台宗哲学渊源于北齐慧文禅师禅定的证悟。二祖慧思,坐禅入法华三昧,因而“大乘法门,一念明达”(《续高僧传》卷二一),显现宿命,神足等通。三祖智顗(智者大师),行法华三昧发旋陀罗尼,总结自悟及师传,以止观为纲而建立一宗之学。

华严宗初祖杜顺,乃禅师,以禅功治病等神异著称。

三论宗源于三论师法朗、僧诠,朗、诠皆定慧双修,其后学吉藏虽以讲说、著述名,亦颇重禅修。

唯慈恩宗(即唯识宗,又名法相宗)人稍疏于禅行,然其所阐法相唯识义,本来源于禅观。

至于禅宗,更是不立文字,以修祖师禅证悟佛心为宗。

太虚大师曾说:“禅观行演成台贤教”,可谓点出了中国佛教哲学的实质。

藏传佛教诸派祖师大德,如莲华生、无垢友、玛尔巴、弥拉日巴、卓弥、种敦巴、隆钦饶绛巴等,亦皆定慧双修,得大成就。

 

依禅观行建立佛教哲学,当然只是起主要作用的内因。时代哲学思辨水平、与他家思想的交涉等社会文化条件,作为外缘,在佛教哲学的建立上,无疑起了不可忽视的作用。佛陀时代的无我论,就带有批判婆罗门教神创论、神我论的意义;印度中观派、瑜伽行派哲学,与外道、小乘进行理论斗争的色彩甚为明显。中土佛教诸宗哲学,则往往带有适应本土传统思想的特色。这些问题,学术界论述甚多。而禅定与佛教哲学的关系,却往往被忽视。

 

源于禅思的佛教哲学,当被外化为严整的体系后,也往往趋于经院化,愈来愈繁锁、艰深,脱离禅修实践。当走到这一步时,该哲学便丧失了生命力,被重视禅修实践的新宗所取代。如印度部派教理繁锁化时,有大乘运动兴起;大乘教理在晚期转入艰深后,则有特重瑜伽行的密乘出现。中土佛教台、贤、慈恩诸教宗的义理成熟后,有重简易禅行的禅宗、净土宗勃兴。稍疏于禅行的慈恩、三论、贤首(即华严宗),流传未久即衰乃至绝嗣,唯着重禅修的禅、净、台三宗,方流传至今。(禅宗参禅,净土宗念佛,天台宗修止观)。这可谓佛教教理发展的一个规律。用木村泰贤的话说:“佛教教理的开展,是禅定体验和表面的教理互相纠葛,一面互相规定,一面逐渐变化、复杂化的结果。”(《大乘佛教思想论》第七章)

 

 

由禅思所得的明哲睿智

 

 

佛教哲学之所以蕴藏着深睿智慧,为古今中外教内外人士所赞叹服膺者,并不在佛教哲学家逻辑思辨的水平特高,而应归之于他们由禅定中引发的超常直觉能力。人类的这种被近代科学、哲学所忽视、掩盖的超越性认识潜能,早就被一代代佛教大师深深发掘,焕发出烛世觉迷的真理之光。佛教哲学由禅定所获的睿智,主要表现在以下四个方面。

 

一、深入正定的禅观行者,得以超越人类天赋感官的狭窄认识,直观常人无法知见的宏观、微观、多维空间世界,洞烛生命秘奥。

 

近代科学证明,人类的天赋感官能接受分别的信息十分有限,眼只能见一定波长的光色,耳只能闻一定频率的声音。科学用仪器延伸人的感官,然仪器所得讯息须由眼耳去观测,其扩展的界限有待于不断推进,总是处于有限的领域。佛教高级禅观行者通过禅定调动潜在的超级能力,因而能大大扩展视听界限,直观微观、宏观与多维世界。《瑜伽师地论》卷五四说:“若圣慧眼,一切种色皆是所行。”得了慧眼的圣者,可直观一切粗细物质现象。同理,圣天耳可分别一切声音,鼻根清净者可嗅别一切气味。佛教哲学对世界的描述,靠的就是这种超常直观。依此直观到的不少现象,已为科学所证实。

如早在显微镜发明二千年前,佛陀就说水中、人身中有众多微虫。又如佛学说~切色法皆由地水火风四大元素集成,四大由微尘(当于微观粒子)集成,微尘有粗中细之分,极细者曰极微,皆变易无常。说法与现代物理学的微观理论基本一致。《大智度论》卷三六云:诸微尘“中者诸天所见,小者上圣人天眼所见”。可见佛学说四大、极微主要依天眼直觉,非仅凭理论的推测。天眼直觉,当然未必及于科学仪器所测之精确,但不能因此而否定这种直观认识的价值。

在宏观方面《华严经》所描绘的世界海之广大,远超今日宇宙科学所知见的范围。如《华藏世界品》述世界海形状云:

世界海有种种差别相:所谓或方或圆,或非方圆,无量差别。或如水旋形,或如山焰形,或如树形,或如花形,或如宫殿形,或如众生形,或如佛形,如是等有世界海微尘数。

又说,世界皆处于成住坏空中;“譬如林中叶,有生亦有落。”这与今日天文学的发现何等符契。若非佛海印定广大心量中所现见,很难解释清楚这种文化早熟现象。

 

佛教哲学依禅定所窥见的宇宙人生之秘,主要表现在对细身众生及生命流转真相的揭示。关于细身众生,科学所发现者还仅限于微生物,此不过粗中之细者。佛教圣者依禅定中所得天眼的直观,发现了不同于人畜粗物质身的细身众生天、鬼、阿修罗、地狱,及超出生死的罗汉、菩萨、他方世界无量诸佛、净土,并依禅定的层次,把众生的存在状态分为欲界、色界、无色界三界,把出世间圣众分为声闻、缘觉、菩萨、佛四级。三界内的无色界众生,无固定的物质身体,据说只有佛才能看见。佛教圣者还依禅定所得宿命通、天眼通,现量观照众生生死相续、轮回六道的景况。佛陀正是通过对此景况的逆顺观察,彻了生死根源而成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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