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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我们很少有机会吃肉。但是,家里的猫倒是经常能逮到老鼠吃,因为那时候的谷柜、楼房都是破旧的木头做的,而且堆满了柴草杂物,家里是老鼠的天下。

记得有一次,表哥来我家玩,实在没什么好吃的招待,正好看见家里的猫逮住了一只大老鼠,我们就把老鼠从猫嘴里抢过来,剥掉外皮,掏空内脏,洗干净,抹上盐巴,外面裹上包粽子用的那种大竹叶,然后埋进灶下的火灰中烤熟了吃,老鼠全身都是瘦肉,香喷喷的烤鼠肉着实让我们美餐了一顿。

后来,我对母亲说:猫真幸福!整天懒洋洋的睡觉晒太阳,还经常能吃肉,我下辈子要做猫。

母亲说:你以为出世为猫有那么容易的?听说猫的前世是秀才呢!它死了人们都不能吃它的肉,而是要挂在树上的。我确实看到农村里有些人家的猫死了,人们把它的尸体挂在野外的小树枝上风干成木乃伊的。 

没想到自己“一语成谶”,这些年真正过上了猫的生活,只不过成了一只吃素的猫。 

今年以来,看到美帝虎视眈眈,而我国中甚至军中也少有真正之“士”,中美交恶之态初显,一旦文斗演变成武斗,则我国运堪忧。这恐怕也是毛泽东消灭传统文化的一个恶果,知识分子中再也没有才高品洁而又铁骨铮铮的“国士”了,全都钻进了钱眼子里。有时候,我为自己“逍遥避世、百无一用”深感羞愧,然而,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这是唯一聊以自慰的理由了。后来读到东方塑的《答客难》,其中有“用之则为虎,不用则为鼠”之句,不禁喟然。

东方塑博闻强记、辩才无双,自视为天下第一,然而终生碌碌无为,世人就质疑他:你修习先王圣人之道,自以为才华天下无双,为何却没能象苏秦张仪那样建功立业呢? 从政几十年也不过混了个侍郎。

东方塑被人戳到了痛处,就写了一篇《答客难》为自己辩解。他的自我辩解文采斐然,而且理由和要点也抓得很准。他说,苏秦张义能功成名就,是因为生逢乱世,故能施展才华,甚至出现“一人之辩,重于九鼎之宝;三寸之舌,强于百万之师”的现象 ,而我得遇圣主明君,天下太平,保守则安康乱动则吃苦,当然无用武之地,苏秦张义如果生在当世,恐怕连个侍郎也混不上呢!所以,这种世道只能自己修身养性,做人要识时务,要懂得权变。

这篇文章在历代知识分子中颇有市场,后来“答某某难”竟成了一种固定的文体。为什么呢?因为,这篇文章给很多怀才不遇的人找了一个自我安慰的理由,博得了很多知识分子的共鸣。

是呀!天下之大,有才华的人固然很多,但是真正能建功立业的并不多。因为,有才华只是内因和必要条件,想要成就大事还需要外部机缘,古人所谓“时势造英雄”嘛!甚至有时候有机会但是却无人才,所谓“时无英雄,遂使竖子成名”。

但是,时势造就的未必都是“英雄”,也可能是狗熊甚至成为历史的笑料,没有内功,就算给你舞台,也演不好角色呀! 

我的人生已经过半,到目前为止,我的人生是失败的:打工失败,自己创业失败,求职也失败。仅仅求职的经历,恐怕可以写一部长长的小说了。 

此乃天不用我,但是,不能做虎辈,也不能做鼠辈呀!且做一只懒猫吧。据说,猫还是虎的哥哥呢!当然这只是民间传说,按照瑞典生物学家林奈“界、纲、门、目、科、属、种”的分类方法,猫的级别确实比虎要高一级,老虎是大型猫科虎属动物。

 

附:东方塑《答客难》原文 

 客难东方朔曰:“苏秦张仪,一当万乘之主。而身都卿相之位,泽及后世。今子大夫修先王之术,慕圣人之义,讽诵诗书百家之言,不可胜记。著于竹帛,唇膺而不可释,好学乐道之效,明白甚矣。自以为智能海内无双,则可谓博闻辩智矣。然悉力尽忠,以事圣帝,旷日持久,积数十年,官不过侍郎,位不过持戟。意者尚有遗行邪?同胞之徒,无所容居,其何故也?”  

东方先生喟然长息,仰而应之,曰:“是故非子之所能备。彼一时也,此一时也,岂可同哉!夫苏秦张仪之时,周室大坏,诸侯不朝,力政争权,相擒以兵,并为十二国,未有雌雄。得士者强,失士者亡,故说得行焉。身处尊位,珍宝充内,外有仓廪,泽及后世,子孙长享。今则不然。圣帝德流,天下震慴,诸侯宾服,连四海之外以为带,安于覆盂。天下平均,合为一家,动发举事,犹运之掌。贤与不肖,何以异哉?遵天之道,顺地之理,物无不得其所。故绥之则安,动之则苦;尊之则为将,卑之则为虏;抗之则在青云之上,抑之则在深渊之下;用之则为虎,不用则为鼠。虽欲尽节效情,安知前后?夫天地之大,士民之众,竭精驰说,并进辐凑者,不可胜数。悉力慕之,困于衣食,或失门户。使苏秦张仪与仆并生于今之世,曾不得掌故,安敢望侍郎乎!传曰:‘天下无害,虽有圣人,无所施才;上下和同,虽有贤者,无所立功。’故曰:时异事异。 

 “虽然,安可以不务修身乎哉!诗曰:‘鼓钟于宫,声闻于外。’‘鹤鸣于九皋,声闻于天。’苟能修身,何患不荣!太公体行仁义,七十有二乃设用于文、武,得信厥说,封于齐,七百岁而不绝。此士所以日夜孳孳,敏行而不敢怠也。辟若鹡鸰,飞且鸣矣。传曰:‘天不为人之恶寒而辍其冬,地不为人之恶险而辍其广,君子不为小人之匈匈而易其行。’‘天有常度,地有常形,君子有常行;君子道其常,小人计其功。’《诗》云:‘礼义之不愆,何恤人之言?’故曰:‘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冕而前旒,所以蔽明;黈纩充耳,所以塞聪。’明有所不见,聪有所不闻,举大德,赦小过,无求备于一人之义也。枉而直之,使自得之;优而柔之,使自求之;揆而度之,使自索之。盖圣人教化如此,欲自得之;自得之,则敏且广矣。 

 “今世之处士,魁然无徒,廓然独居,上观许由,下察接舆,计同范蠡,忠合子胥,天下和平,与义相扶,寡耦少徒,固其宜也,子何疑于我哉?若夫燕之用乐毅,秦之任李斯,郦食其之下齐,说行如流,曲从如环,所欲必得,功若丘山,海内定,国家安,是遇其时也,子又何怪之邪?

语曰‘以管窥天,以蠡测海,以莛撞钟’,岂能通其条贯,考其文理,发其音声哉!繇是观之,譬犹鼱<鼠句>之袭狗,孤豚之咋虎,至则靡耳,何功之有?今以下愚而非处士,虽欲勿困,固不得已,此适足以明其不知权变而终或于大道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