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物资交流”停办看民生之艰
钱塘散人
往年从十二月开始，各地乡镇“物资交流”大会陆陆续续登场，一直持续到农历过年之前。
最近听说今年附近乡镇的 “物资交流大会”都取消了。这虽然并不令我意外，还是忍不住嘘唏感慨。
“物资交流”是中国乡镇一个特定历史时期的现象，刚开始那些年那简直是万人空巷、摩肩接踵。但是，短短几十年之间中国社会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显然乡镇“物资交流”已经完成了它的历史使命。
就说傅村镇吧，以前每三天才有一个“集市日”，现在每天都和集市日差不多热闹；以前主要在集市上交易，固定的商店并不多，现在镇上大大小小各种超市很多，平时购物都非常方便，根本没有必要等到“物资交流”时再集中购物。
而且，现在乡镇居民的日常生活都已经城市化，生活所需用品全都商品化，也不可能等到“物资交流”的时候再集中购物。
最近这些年的“物资交流”我也去看过，客流量明显不如以前了，而且真正购物的人很少，对参会的业主来说已经近似“鸡肋”，对举办的地方政府来说也有点劳民伤财、吃力不讨好了。
我关心的是：原来靠摆摊生活的那些人怎么办？
科学技术的发展和社会生活方式的变化，必然会有一些行业消失或被替代，这是不可避免的，如同生物机体的新陈代谢，生长过程中总会有部分老死部分新生。这种替代过程如果在机体的正常调节范围内，则属于生理现象，而不是病理现象。同样的，社会机体的这种新陈代谢，如果比较和缓幅度不大，则对社会生活的冲击不大，社会机体能够自我消化。
工业革命以来，随着工厂化机器化的生产，一些传统手工业逐渐消失，比如泥水匠、木匠、裁缝匠、篾匠等等都失业了，这个过程总的来说还是比较缓和的，在社会机体的自然代谢承受范围之内。
但是，科学技术的发展有一个“加速效应”，这是由于已有科学技术成果的运用，会大大加速后续科学技术的研究，比如说电脑和网络的运用，工具更先进，工作效率成百上千倍地提高，新成果的出现速度自然也成倍地加快，社会机体的代谢和波动也更加剧烈。
当社会机体的这个代谢过程过于激烈，超出了机体承受的范围，则会出现种种问题。
比如说过去这些年富士康一直都把工人当机器使用，这是因为当初中国的人工成本很低。但是，工人毕竟不是机器，而是有生命有感情的人。所以，当枯燥乏味、机械重复的劳动超出承受能力的时候，这些有生命的机器就接二连三地跳楼了。
鉴于此，富士康决定接下去这些年要用几十万台机器人来代替人工操作，这就是马克思曾经说过的“机器排挤工人”现象。
不要说把人当机器使用，即使是有一定人工智能的机器人，也具备一定的情感，并会做出抗拒的反应。最近，澳大利亚就出现了一个机器人自杀案例。这台机器人被主人放在厨房做家务，做完家务后主人关掉机器人的电源，把它放在柜子里然后就出门了。可能是由于主人指使它干活时态度不好，或者工作太累厌倦了，等全家人走后，机器人自己启动起来，靠近电炉并把放在电炉上的锅子推开，然后自己蹲坐在电炉上自焚了。
也有机器人杀人的案例。1989年，前苏联发生了一宗震惊世界的智能机器人棋手杀人事件。在全苏国际象棋冠军古德柯夫连胜三局的情况下，机器人棋手突然向金属棋盘释放出强电流，在众目睽睽之下，将这位国际象棋大师击毙。
和“机器排挤工人”类似的，还有“技术排挤白领和小市民”。比如由于电脑高效率的无纸化办公，原来的很多白领失业了；由于互联网高效率的电子商务，很多从事传统商业开实体店的小市民失业了。当然，这其中有很多人能转到电脑和网络新创造的岗位中去，但是，肯定有越来越多从事传统生意的小市民被电脑和网络所排挤。
比如，最近马云就很得意，一是“双十一”网购金额比去年同期几乎翻倍，二是从事传统行业的大陆首富王建林与他合作。因为王建林曾经与马云就电商和传统商业的发展设下“亿元豪赌”，现在等于是王建林主动撤销赌注或者说认输了。
我觉得这两人的行为很无聊甚至很无耻！
作为公众人物必须“言必信，行必果”，随随便便抛出一个“亿元豪赌”，博得了亿万眼球，做了一次免费广告，大众们被戏耍了一回，最后大佬握手言和了，公众的感情损失谁来赔偿？而且，这个事件为后人树了一个不好的榜样，以后会有越来越多的奸商效仿。王建林可能根本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也许他当时是真心想赌的。
比如，前几天格力集团董事长兼总裁董明珠与小米公司董事长雷军就效仿了，且更疯狂，两人的赌注加码到“十个亿”！作为首富的王建林只赌一个亿，为什么他们敢赌十个亿呢？原因很简单：这不过是动动嘴皮，免费的自我炒作、无本的广告、不需负责任的恶搞！到时候双方握手言和就行了，根本不需要兑现的。
我估计，接下去可能会有一些老板敢把赌注加到一百亿！甚至很多演艺明星也会争相效仿，也许一些身家不过几十万的三线演员，也敢开口赌几十亿！但是，无论十亿百亿，最终的结果必然无法兑现！而公众们的感情又被戏耍、被消费、被玩弄了一回。
作为企业家，尤其是占据民生行业龙头的大企业家，真正重要的不是自己能赚多少钱，更不是打赌谁输谁赢，最重要的是企业平稳有序运行，社会财富稳定增加，广大员工就业和生活有着落。本来科学技术发展日新月异，社会已经承受巨大的代谢 压力，如果作为企业家再不负责任，则民众的生活更痛苦了。
而且，现在红火的企业家也根本不需要得意，因为说不定多少年后你就成了被淘汰的对象，甚至变得穷困潦倒了，因为现代技术产品的更新换代实在太快了，尤其是电子产品。比如，前几天看到一个新闻，说由于手机移动上网的逐渐普及，接下去网吧也将逐渐地消失。记得刚刚几年前，乡镇里的网吧老板还是牛气冲天的呢！ 山西有个煤老板，去年还七千万高调嫁女呢！今年就破产负债两百亿了。
我以前观念是很超前的，所有最新技术和产品，都是第一个购买和使用。但是，像我这样的人都感觉到了被动和无奈，后来干脆停下来不再追赶时髦了。
比如，仅仅九十年代不到十年的时间，我就更换了三代完全不同的通讯产品。九十年代初期流行BP机（俗称“传呼机”），开始买了数字BP机，过两年换成了更先进的中文机，再过两年又买了“二哥大”（俗称“黑珍珠”），再过两年换成了“大哥大”（后来叫“手机”）。当时花一千多元钱买数字机、两千多买中文机、几千元买“黑珍珠”都是很奢侈的，不到十年时间这些东西就不知道扔哪里去了。
手机的更新换代就更快了，从蓝屏到彩屏，从单功能到多功能，从纯粹通讯到可代替电脑上网。记得最初的“大哥大”模拟机有半块砖头那么大，后来的数字机做得越来越小巧，我当时买的就是很小巧的那种。比较意外的是：现在经常在火车上看到有乘客把书本那么大的一个家伙往脸上一贴，然后眉飞色舞地自言自语起来。原来那就是现在的“手机”，足足有一本三十二开书那么大！
我用手机有十六七年了，一直只使用它的通话功能，这些年增加了短信功能。手机也换掉好几个了，价格从最初的几千元，到后来的一千多元、几百元，我现在用的手机只花了一百多元钱，是老婆帮我网购的最普通的蓝屏机。因为，我不想再赶时髦了。
前天应某处长之邀出去吃饭，我坐在副座回病人的短信，驾车的处长侧头看了一眼我的手机，疑惑地问我这手机什么牌的？他还以为我拿的是什么很高档的手机，他都不认识。我只好老实说：这是一百多元钱从网上买的诺基亚蓝屏机，只有基本的通话和短信功能。后座上的处长夫人探过身来看了看，若有所思地说：上次我在北京看到一个风水大师，手里也拿着这么普通的一个手机。
也许我的生活用品从最超前变得最落后了，但是我却感觉到自己的精神越来越自由了。十几年前听说很多人成了“游戏控”，前几年听说有很多人成了“微博控”，现在则有很多人成了“微信控”。据说，这些人被称为“低头族”，即使亲朋好友聚会，他们也很少面对面交流，基本上都是低着头各玩各的手机，或者刷微博，或者玩微信，或者玩游戏。
我不愿被外物所控制，更不愿被虚拟的电子产品或通讯工具所控制，使用手机通话和短信功能，也只是为了满足家人和患者们的基本需求。现在我都这样交代病人：一般的事情，请发邮件给我，有空我会集中回复；如果是比较要紧的事情，需要及时回复，那么发短信给我，只要我看到就会回复的；如果是非常紧急的情况，需要即时双向沟通，再给我打电话。因为，我不希望自己经常被电话铃声打断，短信也是设置在静音状态的。病人预约看病，如果是定在上午，我一般要求他们九点钟以后再过来，因为我要睡懒觉；如果是定在下午，那么两点钟以后过来，因为我要午休。
中国历史上一直有重农轻商的传统，这与中国是农业大国的国情有关。
我以前也信奉“实业救国”，而且一直认为工农业才是创造财富的基础产业，第三产业、服务业是社会的寄生行业，并不创造真实的社会财富。记得二十多年前政府要发展第三产业，我当时觉得很难理解。
现在想想：其实它有不可缺少的重要作用和功能，因为它能提供大量社会成员的生存和就业，而且能丰富社会生活。
因为，原来的技术落后劳动生产率低下，几乎需要全体社会成员都参与工农业基础生产，才能够维持社会生活资料的基本需求。但是，随着科学技术的进步，劳动生产率的提高，只需要很小的一部分人参与工农业生产，就足以创造全体社会成员的基本生活需求，比如说 以前在中国农村一个人只能种一亩地，而在美国农场主一个人能种五六百亩地。
那么，从基础生产中解放出来的大量社会成员怎么办？他们也需要生活和生存，如果没有工作就会成为社会的动乱力量，即使给他们提供基本的吃住把他们养起来都不行，因为他们也需要实现他们的人生和社会价值，没有人愿意当猪一样被养着无所事事，所以，西方国家特别重视就业。西方国家的社会保障和高福利也是有其必要性的，但是客观上却养育了很多懒汉和寄生虫。
九十年代初在深圳，刚听说股票的时候，根本不知道这是啥玩意？到底有什么用？这些年才知道，金融市场也是有必要存在的，因为它有“资源配置和优化”的作用，只不过在这里资源不是以实物而是以货币或者符号的方式流动。但是，凡事适度则可，过犹不及，比如，美国的金融市场就过于“发达”过于复杂，华尔街不但不创造财富，反而大量消耗社会财富，而且一再弄出“次贷”之类的金融衍生品来毒害整个国民经济。
我年轻的时候，曾经有过一种荒唐极端的想法：那些不创造社会财富、对社会没用价值的、甚至消耗社会财富的社会成员，比如老弱病残，都应该被清除掉，把资源留给社会精英和婴幼儿、青少年。
现在想想真是荒唐透顶！骂自己真是希特勒阴魂附体了。尤其是后来接受了佛家的一些观念，更为自己的无知愚昧而惭愧。每个生命都有其生存的权利，对社会是否有贡献也是相对的，每个人只是社会分工的不同，要是按照我自己青年时代的财富观，现在的我自己也是社会的寄生虫，也是属于应该清除的对象呢！老弱病残是自然现象，谁能保证自己能不老不弱不病不残呢？
再说，你怎么知道现在的财富消耗者不是将来的财富创造者呢？婴幼儿青少年时期不都是要消耗社会财富的吗？又怎么知道现在的闲人将来不会是忙人呢？很多隐士在出山之前不是都很闲散的吗？
春秋战国的时候，豪门贵族有养“门客”的风俗，据说，孟尝君有“门客三千”。
“门客”也叫“食客”，也就是专门养着“吃白食”的人，与后来的“谋士、幕府、师爷、宾客”不同，后者是需要出谋策划或者做文书工作的，而“门客”只是一种“备用力量”或者说“人才储备”，也许日后派上大用场，也许养他一辈子也没用。
比如孟尝君有个门客叫冯谖，主人派他到封地去出差收租税，他倒好，到了那里当着佃农们的面，一把火把主人的房租地契全都烧了！还谎称是主人叫他这么做的，把主人气得吐血。后来孟尝君在朝中失势，门客们都离他而去，只有这个冯谖跟着他回到了封地，结果封地的民众夹道欢迎！原来，冯谖早就帮 主人提早买下人心了。后来孟尝君又重新得势回朝官复原职。
这好比围棋中的“伏子”，写作中的“伏笔”，军事上叫“伏兵”。据说，诸葛亮当年在鱼腹浦布下石头八卦阵，后来夷陵之战刘备兵败，这石头阵竟然挡住了陆逊的十万追兵。
还有，人体中有一些器官看似闲置无用，其实是有用的，造物主决不会画蛇添足的。比如扁桃体、盲肠，都有免疫作用，西医动不动就把它们切除，这是不明智的。就算当初有用而后来 无用的器官，比如人类的尾巴，经过几百万年的进化，如果真是无用之物，早就退化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