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佛经的理论和内容
上文仅仅讲到佛经的皮相,还没有接触到经文的内容。可是皮相和骨肉是有密切关系的。要是名词混淆,句法错乱,讹字连篇,章节不明,那么我早就把它置诸高阁了;只因为佛经的皮相端庄美丽,正和菩萨的相貌作和谐的对比,所以我对于研究佛经的理论,自有不能自已的趋势。我最初所读的《楞严经》,本是一部辞藻丰美的经典,优美的笔调既足引人入胜,而其组织的严整,说理的精妙,更使人爱不释手。所以杨仁山居士在旧书摊上看到了这部经,竟一口气把它看完了才走。古人诗说:“自从一见楞严后,不读人间糠秕书。”我对此也有同样的感觉。我又把它当作一本“实验指导书”,因为这部经的结构确乎和指导书有相同之点。普通一本指导学生实验的书,总是分为下列几段:
1、实验的目的;2、应用的材料仪器工具;3、实验所依据的理论;4、实验工作的方法和步骤;5、从这一实验应得怎样的效果;6、实验时应该注意或预防的事项;7、最后是结论,说明实验的结果,可以证明某种理论的正确、或者有什么实用的价值等等。
《楞严经》也可分成以下几段:
1、说经的缘起(即序文);2、说明修治的对象(例如七处徵心等);3、修行的理论(例如十番显见,会通四科,圆彰七大等);4、修行的方法和步骤(例如二十五圆通及道场加行各段);5、由此修行所得的效果(例如约众生以显各益,约国土以显普益等段,就是对国家人民的利益);6、修行时应该注意或预防事项(例如谈七趣五魔以警堕落);7、最后说明此经的流通功德(即流通文)。
实验指导书是科学家获得科学知识的经典,佛经则是佛学家获得佛果的实验指导书。学读了《楞严经》以后,看到它的内容这样科学化,不由得不惊叹,深悔从前把佛教和一般宗教等量齐观的错误,那知它原来是一种可以实验,可以获得实际效果的学问。从此我得到一个结论:佛教不同于一般宗教,因为一般宗教重信不重解,佛教则信解并重;一般宗教是不平等的,例如有些宗教中说人不能做上帝;而佛教是平等的,它说每个人都有佛性,人人都可作佛;一般宗教是执相的,佛教是破一切执着的。总之,佛教和一般的宗教,有个很大的鸿沟,那是读过佛经的人都能体会到的。我又得到一个结论:佛教不是哲学,因为哲学是不能证验的,佛教是有证验的;哲学是说食不能充饥的,佛教是利人自利的;哲学是用分别心得到的“遍计所执性”,佛学是用无分别智得到的“圆成实性”。至于佛教与科学的关系,到这时为止,我非但没有找到冲突的地方,反而找到了很多像上面所说的相同的地方。至少佛经的组织是科学化的,而科学也是重客观破我执的。
自从读《楞严经》以后,我更增加了读经的兴趣,因此再读《心经》、《金刚经》、《法华经》,以及《中论》等四论。看的经论渐多,而与科学会通之处也更多。我所学的科学知识几乎全做了佛经的注脚,变成了佛教的护法,而佛法对于科学却反有指导和纠正的地方。现在就我所体会到的写在下面:
(一)、一切物质的空假中三观 ——
《金刚经》是一本流传极广的经,但其中有许多语句,不是常人所能了解的,例如“所谓佛法者即非佛法,是名佛法”如果用X代表佛法,那么就可变作这样一个公式:“所谓X者,即非X,是名X。”这个X可以指众生,指天地日月,山川草木,乃至一切机器工具,各种科学工艺,以及精神的物质的种种名词。在一般人看来,这样说法是不通的,或者是滑稽的,因为X决不能变成非X,就以代数来讲,也是X不能等于-X(X≠-X)。但我因为受过科学教育,决不像一般人立刻下个断语。经过思考以后,结果终被我用科学的事实解答这个谜语。
有一次有位工程师问我这话应该怎样解释。我就指桌上的茶杯说,现在就拿这茶杯当X吧,那么根据这一公式就应该这样说:“所谓茶杯,即非茶杯,是名茶杯。”同时还说明,茶杯的定义,应该是圆筒状可供人饮茶用的瓷器,这样除了瓷之外,那里还有茶杯的本体?而且同一杯子,今日饮茶,是叫茶杯,明日饮酒,不就变成酒杯了吗?这样看来“茶杯”毕竟是个假名罢了,它的本体是空的。第一句“所谓茶杯”者,在佛教中叫做“假观”,第二句“即非茶杯”,叫做空观,第三句“是名茶杯”叫做“中观”。认定茶杯为实有,这是世俗之见,只有研究过科学的人,才知道瓷是真,茶杯是假,瓷是有,茶杯是空。也只有懂得佛法三观道理的才知道茶杯的本体虽空,可是茶杯的用,还是有的,所以不妨假名为茶杯;虽明空假,而不落空假两边,这就是中观。空假中三观合一,才能如理观察,对于那茶杯就能获得最合理而透彻的了解了。这位工程师认为上面的解说是对的,可是他以为茶杯的本质是瓷,茶杯虽空,瓷是有的。茶杯虽假,瓷是真的。我说瓷的成份不外氢氧铝矽(xī,化学元素“硅”的旧称),除了氢氧铝矽外,瓷质在什么地方呢?现在如果把瓷代入公式中的X,就成为:“所谓瓷,即非瓷,是名瓷”。再进一步,氢氧铝矽是由原子核和电子集合而成。电子绕着原子核,正像行星绕日而转。那么氢氧铝矽,也不是氢氧铝矽,不过是原子核和电子罢了。因为这四种原子还是可以代入上列的公式中,作空假中三观来看的。这样推至原子核,也是如此的。总之,有名称的事物都可以这样来看,就是佛法也不能例外。这位友人听了觉得很有道理。
(二)、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
这是佛教宣传最广的两句标语,人人皆知,但不是人人能解。现在就以原子核来说明这个理论。原子核的研究,在最近十多年间,有着显著的进步,因而有原子能和原子弹的发明。一个原子的质量是集中在原子核。电子的质量只有原子核的一千八百四十分之一。由于原子弹的发明,才证明物质可以变为能力(即能量)。依照旧说的物理学有两个重要的定律:一是物质不灭律,一是能力不灭律。物质与能是两个家族,永远常住不灭。这个观念是和佛法违背的。因为佛教是说一切法无常的,现在这个违背佛法的定律已被否定,而物质和能力已成一家。物质就是佛经所说的色,由物质可变为非物质的能力,那不是物质的本体可说是空的吗?再看变成能力之后是怎么一回事吧,原子弹在广岛上空爆炸之后,这少量的铀变成工作的能力,把广岛的生物变成死物,把一所建筑变成无数的微尘,把一块大石从东边移到西边。简单的说,就是活变成死,一变为多,东变为西。再简明的说,就是变了一个概念。又查物理学上对于能力的定义,原是力和距离的乘积,力是物体行动的表现。动是空间与时间联合起来的一种概念。时间是从物体行动而生的概念。以上所谓的时间、动力等,都是互相依靠而显发,没有一个是独立真常,可以拈出来给人看的。
但是空又为什么就是色呢?物质变为非物质的能力是色即是空,那末非物质的能力变为物质就是空即是色了。现在英国科学界已有确实的证明,能力可以变为物质,但从那一种能力变为那一种物质,用那一种方法步骤,却是到现在还不得而知。将来或者可能从日光(光是能力形式之一)造成粮食、衣服和人人所欢喜的黄金。或者利用长江的水力,甚至地球自转的能力,或地球对于日球的位能,都没有不可能的理由。我说到这里,不能再往下说,恐怕人家会疑我痴人说梦。但这都是从科学实验得来的理论,即你不信佛说,难道连科学都不可信吗?如果科学可信,那末《法华经》所说从地涌出多宝塔高五百由旬(一由旬等于四十里),又涌出百千万亿诸菩萨众,也没有不可信的理由,因为空即是色,一切物质是可以从空无所有处随缘变现的。
我用物质变为非物质的能力的例子来说的色即是空的意义,恐怕有人会误认现象的变灭作为本体的断灭,我们必须认识到物质的毁灭只是现象灭,本体不灭,因为就在物质毁灭的同时,能力产生了。一灭一生,只是转变,因此灭不是真的灭,生不是真的生。因为物质能够转变为非物质,所以它决不能有固定不变的本体,同时也不能说它没有本体。因此,佛说物质的本体是空。那空并不等于无,乃是说本体不可以言语文字来描述,它可以自由灵活地应付一切的转变,不受任何限制、损坏和污染,但不能被第六意识(即人们的思想意识)所认识,只能用智慧来观察,因此,这个本体并不是像哲学家康德所说的“不可知”。而是可知的。这个色即是空的口号,一向被认为是不科学的,因而也不容易被人接受。这是我所以要用物质变灭的例子来说明它符合于现代科学的理由。
(三)、因缘和合论与因果律 ——
佛说世界上所有精神的物质的事事物物都是因缘和合而生。我们站在科学的观点看,精神现象本不是研究的对象,这里暂且不论。现在只从物质方面来说。农夫把一粒谷种到田里,受着日光、水土、肥料、人工的培养,就生出一棵稻来。这是农民的生产。稻并不是从无而有,那是以谷为因(佛经里叫做亲因缘),以日光、水土、肥料、人工为缘(佛经叫做增上缘)而逐渐生长的。有因无缘,有缘无因,都不能生长的。这就是佛法的因缘和合论。纺织厂一面进棉花,一面出布匹,这又是一种生产。布匹的生产,是以棉花为因,机器人工为缘。一切农业、工业的生产,处处体现了佛说的因缘和合论的正确。不仅工人的制造是这样,所有自然界物质的变化,生物的演进,都可用因缘和合论来解说。只因为是因缘和合的,所以一切事物的本体是空,由此而会通了上文所述的空假中三观和色空不二的理,成为佛教谈空说有的一贯的理论。佛经里有一偈,说得很透彻:“因缘所生法,我说即是空,是名为假名,亦名中道义。”这个因缘和合论打破了上帝造物,神权万能,和旧科学家以原子为原始单位不可再分的种种邪见。这些邪见所主张的因,佛教称为不平等因,只有因缘和合论的因是平等因。上帝如果是万物生成的因,那末上帝也一定是某种因缘生成的果。原子也是这样。现在已证明原子中有原子核和电子,原子核中又有质子和中子,质子中子又可以打破而变成能力。这样一步一步分析下去就没有终尽的时候。
从这因缘和合论就成立了世人皆知的因果律,就是所谓“种瓜得瓜,种豆得豆”。推而至于人生,就成为善因得善果,恶因得恶果的学说。这是佛教在中国宣传最广而最深入民间的理论。甚至非佛教徒也有这样的信仰。这个理论依唯识学来讲最易了解,因为唯识学是一种心物结构学,是现代心理学所望尘莫及的。唯识学分析各种心的成分,超过于化学家分析物质成份的细密。从化学上我们得到很多有机无机的各种公式,但不外乎九十八种元素的化合物。唯识学家则能指示我们某一动作中,引起若干心王心所大小烦恼,有五十九法之多(请参看《百法明门论》)。所以唯识学应叫做“心理化学”。因此,我想,在这里诚恳地劝请我国的心理学家,抽一些时间去读唯识学,来扩充他们的领域。依唯识学讲,我们举心动念,在八识田中就下了一颗种子。这颗种子就会生长成为生物的身体器官和四周的环境。善的种子就生成高等的生物器官,和优美的环境;恶的种子就生成低等的动物器官,和下劣的环境。以科学来判断,从这渺茫的一念,转变为有形的物质,是不是有这样的可能呢?我以为是可能的。这里不妨推究一下物质和能、力、动、空间、时间等的关系。
我们知道,运动是时间变化和空间变化的结合(物理的公式是V=s/t,即速度=位移/时间)。如果没有时间的概念就得不到运动的概念。没有运动的概念,也就无所谓运动的变化,也就没有变速的概念。换句话说,没有运动的变化,也就没有力的概念,因为力的表现就是物体运动的变化(F=Ma,即力=质量×加速度)。进一步说,没有力的概念,也就没有能量的概念。因为物质是以运动和相互之间能量的形式而存在的(M=Fs,即能量=力×位移)。如果没有了运动和能量的概念,我们就不能设想出一个物质的世界来。由此可知,空间、时间、动(或速率)实是构成能力和物质的要素。在百法中叫做方、时、势速,那不过是古今的名称不同罢了。方、时、势速是列在二十四种心不相应行法里面的。所谓心不相应行法,就是不单独与心法相成,必须等到心色相对而后形成。我们对事物起了一念,在心物相对的时候,就有时、方、势速随着起来。有时、方,就有势速,势速与物和合而成力(Force,F=Ma=MΔv/t)。力与空间和合就有能(Energy,E=Mgh=Fh),有能就有物质。物质和心念相对又造成新物质。总之,不仅把能和质通谱成为一家,而且也使心物融通为一体。物质既然和时空发生密切的关系(旧物理学是认为各不相关的),而时空又是心物的联系,因此,心物有同生死共存亡的意义。所以一念起则时空动力能质也随着都起来,由此证明,举心动念确可造成物质的环境和身体器官。至于那一种心念造成那一种物质,经过那一种程度,现在物理学界可还没有举行实验,不敢妄测,将来等到能质交变的方法公布以后,或许会有确切的方案。佛说天堂、地狱、人间、鬼、畜皆由心造,一切善恶罪福都是众生自作自受,并不是上帝天神所可左右,所谓“假使百千劫,所作业不亡,因缘会遇时,果报还自受。”这个佛教深入人心的因果律,是与现代科学的论点符合的,不再是愚夫愚妇的迷信了。
(四)、三自性 ——
佛说世间一切法相可分为三种自性:一、遍计所执性;二、依他起性;三、圆成实性。依他起性就是一切事物的自身是依其他事物的因缘和合而起,就是说,任何一个事物A必由其他事物BCD等因缘和合而成,而B又由CDE等因缘和合而成。如果我们在AB等事物上,作种种主观的计度分别,生起种种意见,或成立种种学说,这就叫做遍计所执性。若在依他起性上,不作这种主观的分别,只存客观的事理,那就是圆成实性。以科学来讲,依他起性就是客观的事理。例如从时间和空间的关系,而成立动的概念;由质量的运动,而成立力的概念;又从力与空间的关系,而成立能的概念;这都是依他起性。如果从这能力上面作一种计度分别,说能力是常住不灭,而立“能力不灭律”,这就不一定是可靠的真理了。现在科学界把能力与物质通谱以后,已知能力可以消灭而变为非能力。所以这个定律已经是不适用了。佛学并不反对客观事物的存在,所谓“森罗万象,一法所印”。所以,说依他起性是有的。但对于主观的计度分别或不完全的归纳所成立的学说,则是一概否定,譬作龟毛兔角,纯粹属于幻想的。佛教但认取客观的事实,明了其依他缘生的理,不去作妄想分别,这就是圆成实性。
自然科学界用演绎法和归纳法(除不健全的归纳法外)所得的知识,我认为都是依他起性,都是可信的。例如数学的建立,是用的演绎法,是从几条已知而大家公认的公理,去推知未知的种种关系。这也是依他起性。又如用统计法,从许多事实归纳出一个理论,这也是依他起性。但如果用不健全的归纳法,单就一部分的事实来立论,既失了事实的真相,再加上主观的妄计,那就成为遍计所执性。纯正的自然科学是绝对没有主观的偏见,牛顿决不因万有引力定律被爱因斯坦所修改而起人我相,而起嗔念。假使科学家真能对一切自然现象,如其所知,不诳不曲,这就得了诸法的圆成实性。如果推而至于个人的实际生活,那末成佛也并不是一件难事。所以我相信科学家的精神和佛学最为相近,而科学家是最可能接受佛理的。
(五)、佛教是殊胜的科学 ——
现代科学家爱因斯坦当初发表相对论的时候,科学家如盲如痴,真能彻底了解的,只有十二人。爱因斯坦不特修正了牛顿的万有引力定律,而且发表了能质交变的等量公式,说明每一磅物质毁灭的时候,可以变成惊人的大量能力。他不特开辟了科学的新园地,而且解放了科学家思想上的束缚。从前科学家认为时间与空间是绝对独立的,不受其他的影响,但爱氏对于空间就有不同的概念。他认为空间如果有物质存在,那末这个空间就起了变化,和毫无物质的空间是不同了。犹如一条铺平的丝绵被上,放了几个皮球,被面就凸凹不平了,起了褶皱;空中有了一个太阳系存在,则空间也起了褶皱。假如有一个彗星飞过太阳系的附近,它的途径就受到空间褶皱的影响。他又说,物的长度和它对于测量者的速度也有关系。这都是说的空间不是独立的,绝对的,是随着物质和速率而变的。至于时间,他也认为是相对的,千百年以前的事情,我们是可以看见的。假使我们坐一架速率超过光速(每秒三十万公里)数倍的飞机,向天空飞去,就可以追着以前地球上所做种种事情发出的光线,因此可以看到清明元宋唐以至汉周各代的人物还在搬演着历史上的故事,不过顺序是反的。这就是说,时间也不是绝对的,是与速率有关系的。这种概念,在常人不免惊奇,但佛学家却认为本来如此。因为佛教对于任何事物,都不认它有独立的存在,因此,对于时空也认为不是常住不变的。《楞严经》所谓“于一毫端,现十方刹,坐微尘里,转大法轮。”释迦牟尼佛在过去世讲《法华经》时,一坐就是五十劫。这是佛家对于时空的概念。时空不单是受到物质速率等的影响而起变化,而且也随着我们的心念而起变化。八指头陀(清末诗僧)说出他自己的体验:“坐禅一日,如弹指顷。”佛经里也常说,三大阿僧祗劫不异刹那,芥子可以纳须弥。小大久暂的分别,完全是众生的妄计,并没有实体的。
我所以说佛法是殊胜的科学,是说佛法有一部分的理论可以用科学来解说,而另有一部分则已超过了科学的领域。可以用科学来解说的部分是六识所能分别的部分,另一部分则是非六识所能分别而必须以般若的智慧来观照的部分。因此,佛教可以说是一种殊胜的科学,是建立于般若的基础上的。科学的研究对象是色法(即百法中的十一种色法)和不相应行法中的时、方、数、次第、势速等五法。而且在十一种色法中,也只限于五种浮尘根,和色声二尘(关于香味触的研究太少,远不能与色声相比,几乎等于无)。所以科学现在的研究范围,以百法来讲,只占到百分之十二。关于时、方、数、次第、势速等五法,在数学物理法中,研究得很详细但只偏于色法方面,就是有关于物质的方面,这五法本是半属心法半属色法的,如果不将它半属心法的部分加以研究,还是得不到完整的认识。关于五个浮尘根的研究,在生理学中已相当完备,但对于真能发生认识作用的神经细胞(佛经名为净色根),在接受外境之后,发生哪一种化学作用,哪一种物理作用,以及怎样和意根取得联系,和其他诸根发生关系,则还没有具体的报告。物理学对于色声二尘研究得很详细,所有不可见的物理现象,如电压、火箭速率、磁场强度、X光、细菌、各种天体等,都可用种种仪器,如电表、雷达、照相机、显微镜、望远镜等,把对象转变为可见的色尘。物理学对于声尘的研究,稍次于色尘。由此可知,人的耳根对于声的感觉是有限制的。普通人只能听到每秒二十次以上至每秒二万次以下的波动。各人耳根的感觉力并不相同。各人眼根的感色力也是随人而异,所以对于各种颜色辨别不清的,称为色盲。由此可见。色声二尘不是离心别有。
《楞严经》有一段关于声的观念,说得最透彻。佛对听众特地辨明“声来耳边”的错误感觉。声来耳边原是一般人的感想,就是我们学过物理的也是这样想。但仔细来想一想,实在是错误的。因为击钟的时候,钟因被击而振动,因此鼓动四周的空气分子,一个个互相撞击,最后击动我们耳边的空气分子,再撞击到耳膜,传到耳神经细胞,就起声的感觉。这种空气分子的波动在达到耳膜之前,只能说是空气波,而不能叫做声波,这是一个错误。(从这点看来物理学家对于定名,也不怎样严格,今后当采用佛经中六离合释的定名方法)空气波动时,它的分子只在本位上振动,并没有一个分子一直从钟边跑到耳边,因此不能说是声来,这是第二个错误。这样,科学家应该向佛法焚香顶礼了。
心法与色法实是两个对待的东西,科学家只知色与色的关系,还不知心与物的关系。唯识学里说,见分相分相待而生,如蜗牛的二角,一起则俱起,一灭则俱灭。其他像生灭、断常、一异、去来、真妄、迷悟、善恶、罪福、缚脱、净染、凡圣、人我……等等也都是相对法,都不是实法,都不应该执著,《中论》一书中,辨说的非常详尽。科学家要想扩展他的领域,必须在这方面多留意。如果我们了解了这一点,我们就可以谈谈佛教是不是唯心的问题。佛经说:“三界唯心,万法唯识。”因此,大家都说佛教是唯心。可是佛教所说的唯心与哲学的唯心,有绝然不同的区别。哲学家所说的心,佛教称为意识,并不认为它是宇宙万有的根本。佛教认为,意识的作用是欺骗性的、不可靠的,如果相信它就会犯脱离现实的主观错误。佛教所说的“心”是见分和相分的统一体,不但包括能够思想认识的主观部分,同时也包括物质世界的客观存在部分。“心”的名词虽同,含义却完全不同。这个心物的统一体,在佛经中用了很多名词来表示,如佛性、真如、菩提、一真法界、阿赖耶识等,随着说法对象的不同而采用不同的名词。所以七佛偈说:“心本无生因境有”,这跟哲学家的固执不化是有基本不同的。因此,用一般的“唯心”两字的意义来批判佛教,无异隔靴搔痒。
佛教有一把锐利无比的宝剑,是它摧邪显正的利器,那就是因明学。科学家虽也应用逻辑,但因为科学处处根据事实,不像哲学家的高谈玄理,所以实际上也并不靠它过生活,只是偶然作为参考罢了。数学实在是应用的逻辑,所有自然科学有关数量的部分,都拿数学来推测,来表达,不怕发生错误。但如果论到有关心的部分,那就不是数量的逻辑所能济事,非用因明不可了。因明胜过逻辑的地方,现代学术界差不多都知道的,这里不再详述。
(六)、佛教的宇宙观 ——一
般宗教对于宇宙起源的说法是不科学的,如有些宗教说上帝在六天内创造了日月星辰和地球。这只能说明是宗教家的愚民政策。中国道学家也曾经用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的玄学,企图来解释宇宙的本源。结果都是自欺欺人。真正能大胆地描述宇宙的伟大组织和它的发展过程而与现代科学相合的只有佛教。佛教以三千大千世界为一个佛国土,包括千的三次方的太阳系,相当于天文学中的一座星云。它把一千个太阳系称为小千世界。一千个小千世界称做中千世界,一千个中千世界称做大千世界。《阿弥陀经》介绍西方极乐世界说:“从是西方过十万亿佛土有世界名曰极乐”,就是说极乐世界距这地球相隔了十万亿座星云。从前天文学界也有人假定宇宙是有穷的,可是这个假定终被高度的天文望远镜中越来越多的新发现所否定了。宇宙的广漠无穷成为佛教和天文学家一致的意见。佛教对于地球的形成,认为最初是一团泡沫,逐渐凝结而成为固体。这跟现代科学家的推断也是很接近。佛教认为,地球是属于“器世间”的,因此,它的发展,必然是循着成、住、坏、空这四个阶段的规律。
(七)、佛教的人生观 ——
佛教的人生观是伟大的。佛教人生观的伟大,主要表现于以下的几点:
1、佛教指示我们,一切众生皆具无量福德智慧,但以迷昧不自证得。因此,每人都有可能发展到无比高度的生活水平和文化水平。在现象上人与人是各各不同的,但本体上则是完全平等的。正如世界上的各种物质,由九十八种元素错综复合而成,形形色色,各不相同,但究其本体同属能力,一一物质都可转变为巨量的能力。《中论》说:“不一亦不异。”就是说,世间的人和物,在现象上是不一,在本体上是不异。不一亦不异就是指一切人物法则的矛盾统一。佛教徒之所以能获得勇气来精进不懈地改造自己和忘我地为一切众生服务,就在于彻底地了解这一指示的正确性。惟其因为相信自己有无量福德智慧,所以佛教徒决不自卑;惟其因为相信一切众生都是如此,所以他们不会骄慢;惟其因为相信一切众生不一亦不异,所以他们会从忘我而进到无我,再从人的无我而进到法的无我。
2、佛教指示我们,人的生命是像瀑布一样,一息不停,一息不断,它把时间的概念推展到生命的阶段,就是:过去世、现在世和未来世。佛教说明人有生老病死,和一切物体的生住异灭及世界的成住坏空是一样的。但死并不标志着人生的断灭,人生是连续性的。生老病死只是人生的现象,不生不灭才是人生的本体。因此,人生就是生灭与不生灭的统一体。一切物质和能力的互相变换,如一块煤炭燃烧而成为二氧化碳和灰份,或如电能转变为机械能,我们知道,在这转变中质量和能量并没有丝毫消灭,也并没有丝毫生长,只是一种方式上的转变。就是拿广岛投下的原子弹来讲,铀原子的质量转变为巨量的能力,也仅仅是能力方式的转变,在能的本质上并没有丝毫的生灭。人是有生命的物质,因而跟其他物质一样,可以转变为另一方式,但转变并不意味着断灭。佛教所倡六道轮回之说,它的理论基础就在于此。因此,一个低级的生命方式有可能发展成为高级的生命方式;同时,高级的生命方式也有可能退化为低级的生命方式。不管他怎样转变,他的本体是不变的,在高级方式中并没有增加,在低级方式中并没有减少。
3、佛教指出人不是孤立的,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是密切地互相联系着,犹如无数灯光的错综交织,每一盏灯光都照满了空间,但光与光之间是互不相碍的。佛教认为人不能孤立的存在,其他一切物质也是这样。大乘佛教批判了“自了汉”的个人主义思想,提出了“如一众生未成佛,终不于此取泥洹”的广义的群众观点。《华严经》中对于群众观点解释得特别详尽和丰富。佛教认为我和人的界限是假定的。如果我们认假作真,那就会造成严重的错误,使我们走上堕落退化的道路。从物质方面来看,人的构成首先是由于父母的精血,以后的成长是依靠于外界物质和文化吸收,他的任何一个原子或一点一滴的知识经验都不是自己的,和他周围的物质世界和有情众生是分不开的。同时,他的思想和行为也是息息相关地影响到整个宇宙的有情众生和无情物质。从上文所指出的三项原则来看,佛教的人生观是科学的,是辨证的,是符合于实际情况的。这一正确的人生观不但将引导人们走向和平幸福的境地,而且会不断地指示出逐步发展的方向以至于完成无上圆满菩提。因此,佛教不但为现时所需要,而且永远为一切众生所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