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城站雪天可居
周 文 建
2011年1月21日，在冬天的杭州城站，感受到了中国社会城市的文明和进步。
昨天受同学之托赶写一个项目书，熬夜到凌晨尚未完成。今天要赶回金华给预约的一些患者复诊。
起床拉开窗帘一看，杭州城一片银装素裹，积雪大约有十厘米厚。我有些发愁：昨天开始已经进入春运，这样的天气乘火车的人更多，估计杭州城站又要人满为患了。虽然这十多年火车一次次地提速，去年更是出现了动车组，今年又开通了高铁，还是赶不上中国城市化的脚步和民众回家过年的传统热情。
果然，十点钟赶到售票处一问，唯一能买到的是下午五点钟的车，这意味着我得在城站逗留七个小时！但是，金华那些患者已经眼巴巴地盼望一个星期了，此行是有进无退，一咬牙一狠心：买吧。我的如意算盘是：就用这七个小时的候车时间接着写项目书。但是，我这台联想IBM的电板已经老化到只能持续工作十几分钟，所以关键的一个问题是要找到一个有电源插座的座位。不过，按以往的经验，这个希望很小。
抱着碰运气的心理，开始在候车室外围东张西望，先走到一个收费的休闲茶座门口，服务小姐热情地迎上来介绍：开车前四个小时，45元一位，可提供电源和无线上网，如果不用上网则是20元一位。一则我囊肿羞涩不想花这个钱，再则我是下午五点钟的车，还得等三个小时到下午一点钟才能进场，想想还是算了吧。
旁边有个“赵红卫服务处”，透过大理石平台看到里面的地上有个插板，抱着一线希望问柜台内的中年女服务员是否可以用一下插座？答复是不可以。
旁边有个全球通贵宾服务室，又抱着一点希望进去询问，得到的答复让我失望又惭愧：第一，需要贵宾卡；第二，年消费话费要达到6000元以上；第三，每次服务扣除300个积分。惭愧的是：我的手机虽然是国内第一批（1390开头）全球通号码，但是定居杭州这些年过着深居简出几乎半隐居的生活，一年的话费消费不会超过600元，要是在六年前肯定能达到他们的消费要求。
接着往过道的北面走，走廊那一头是今年新扩建的动车组候车室，远远看见那边有个“宏泰医药连锁店”，里面冷冷清清的没有顾客，只有一个大妈在看店。抱着希望进去和那个大妈说明我的意图：我是下午五点钟的车，想在这里用一下插座在电脑里写点东西，你自己可以按时间收钱。对方倒是爽快，答应可以用插座，但是，她的狮子大开口吓我一跳：每个小时6元钱，这是他们老板规定的。我算了一下要四十多元钱，而且没有座位和桌子，只好放弃。
隔壁有个“雪可居Shake House”，下面小字写着：专业咖啡、原茶鲜泡、创意饮品。这是卖奶茶之类的小店，门面不大，顾客人来人往生意很好，我知道这种地方的消费比较高，而且必定不欢迎闲坐客。走进去看了一下，一眼看见旁边墙壁上居然有个插座！我眼睛一亮！赶紧在旁边的空凳子上坐下来，打开电脑包拿出插头插上去，生怕动作慢了会被别人抢先下手，然后才慢条斯理地拿出电脑，旁边正好有个高度合适的玻璃小圆几。放好电脑，才和里面的小姑娘说明我的意图，我是抱着“先斩后奏”的态度：只要让我用插座占用座位，价钱只有让她们自己说了。我有点心虚地等待那个小姑娘的答复，现在的年轻人不是爱钱嘛，大不了挨一次宰喽！
想不到那个小姑娘的答复大大出乎我的意料，她只是笑盈盈地说：你用吧，没关系的。看她说得轻描淡写的，这对我来说可是“雨中见凉亭”啊，免却了七个小时的干等，又能接着未完成的工作。不消费还占用着人家的插座和桌椅，感到有点不好意思，正好还没吃午饭呢，问她们这里有没有主食卖？答说只有热狗。我可不爱吃那些“狗啊猫啊”之类的东西，心理上觉得 “太残忍”了，就要了一杯奶茶，五元钱，价钱也不算贵，外面大概是三元。
坐定，才开始注意细看店内的情况，几个年轻的姑娘素质不错，笑脸迎客，言语温和，在这大冬天让人感到舒心和暖意。生意也挺好，进进出出客人很多，偶尔还会有外国客人进来，小姑娘也会说简单的英语。这几年淡出外贸业务，我的英语倒是丢到角落去了。
打开电脑，想接着写项目书。忽然有一个念头冒出来：我要先写一篇短文，把今天杭州城站找插座的感受先记录一下，并按向来的习惯把这篇短文放到自己网站上，顺便提一下这个让人感到温馨的小店，算是一点心意的表达。我对那小姑娘说明我的想法，她开心地说：好啊，帮我们宣扬一下，最好把我们的店名也写进去。
我说：那不好，我不能直接写店名，那样商业味太重了，人家还以为我是你们的托儿呢！我可是个来去自由的独行侠，一个潇洒自在的文化人，我就含蓄一点写作“雪天可居”吧，既符合今天下雪天，又符合我在这里半天逗留，也隐含着店名。我从口袋里翻出一张小纸片，写下我的网站地址和这篇短文将要上传的位置，交给那个小姑娘，告诉她我回家后就会把文章传上去的，让她有空可以上网去看看。
这一会客人不多，店里比较空，正好外面的小推车送一车纸箱子进来，里面装的是空塑料杯。店里一个同样年轻但是看上去稍为老成一点的姑娘去搬纸箱，我看其中几个纸箱挺大，她推着比较费劲，赶紧起身去帮忙。
接着回到座位上低头认真地写这篇文章，不知过了多久，不经意间一抬头，正好看到那个老板娘和一个小伙子抬着一个旧的小冰柜出来，年轻的老板娘看起来明显有点力不从心，我马上站起来过去帮忙从她手里接过来冰柜。
然后回到座位接着写文章……
禅宗说人间处处是道场，性空者身处闹市亦心如止水，诚然，其中妙境非凡夫所能意会。
过了好久，因为刚才喝了一大杯奶茶，有些内急了，想去方便一下。我让那个小姑娘帮我照看一下电脑和包包，告诉她Just keep one eye on it several minutes，想不到她比较犹豫。我忽然明白过来：允许我用插座占座位却不敢答应帮我看电脑，人家小姑娘是怕我讹诈她呀！赶紧补充说：我把电脑抱走，帮我看一下包包吧，几分钟就回来。
改革开放以后，中国的物质生活水平一直在提高，但是理想和精神道德方面却不见长进，旧的价值观念被市场经济的严酷现实打碎，新的价值体系却没有建立起来，特别是八零九零后的孩子们，恐怕都不知道理想和精神道德为何物了，我一直为这个社会现实担忧和郁闷，因此下决心淡出外贸生意，要学张载“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努力传播中国传统文化及其核心的价值观，中医就是一个挺好的中介和手段。
这次在杭州城站这个小店的偶然逗留，稍稍改变了我先前的看法：看来中国年轻一代在改革开放的实践中开始自动地学会重建价值观了，毕竟随着高等教育的普及，至少国民的整体素质提高了。另一方面，物质生活水平提高了，人的善心也自然会体现，正如管子说的“仓禀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如果温饱都不能解决，自然是顾不上什么礼义廉耻的，也许会为了一顿饭而斯文扫地甚至大打出手。当然，也有相反的说法，比如孟子说的“饱暖思淫欲”，还有“生于忧患死于安乐”。不过，现在年轻人的这种素质也许只是一种外部表象，老祖宗核心的思想价值恐怕还未能有效地继承下来，我在工大讲课时对此有很深的感受。
今天在售票处排队的时候，还注意到了一个小小的改变：原来在售票窗口前面都有手臂粗的不锈钢管护栏，今年已经撤掉了，还划出了一米等待线。虽然隔几个窗口还是有一个武警站着，但是整个大厅秩序井然，记得几年前春运期间，即使每个窗口都有武警在执勤，队伍还是很混乱，武警们需要不停地在整个队伍中来回走动吆喝着。好像上海火车站售票处甚至已经把窗口那个洞洞也敞开了，这是对国民的信任，也是铁路部门的自信。
更记得二十多年前（八十年代中期）我来杭州，那时候杭州城站还是旧中国时期留下来的老站，总共只有三四个开着小洞洞的售票窗口，窗台和下巴差不多高， 眼前是这样有趣的情景：窗口外面有个一人多高的凳子，上面高高地坐着一个老头子，手里拿着一根竹竿子，不停地往乱挤的购票旅客头上敲板子。当然，竹竿子头部是故意压碎的，敲头的时候听起来声音很响，但是并 不伤人，主要是为了起到警示作用。
据说，某一场世界级的球赛结束观众离场后，有一片区域的观众席上干干净净一个纸片都没有，而另一片区域的观众席上一片狼藉丢满了各种垃圾。原来：干净的那片区域是日本观众坐的，狼藉的这篇区域是中国观众坐的。
还有一个故事，说的是联合国的一个专家，设计了一个儿童游戏，这个游戏是这样的：有一个瓶子，里面装着七八个乒乓球，每个乒乓球上面都系着一根线，瓶子的口比较小，一次只能拉出一个乒乓球。这个专家告诉参加游戏的孩子们：每个人抓住一根线，他喊开始，看大家怎么样用最快的速度把瓶子里的乒乓球都拉出来。
这个专家在全世界 很多国家做过这个游戏，结果其它国家（特别是西方国家）的儿童做这个游戏都失败了，只有在中国的一次孩子们做成功了。原因是：当这个专家喊一、二、三、开始！其它国家的孩子们都争先恐后地把各自的线往外拉，当然乒乓球挤在瓶口里面一个也拉不出来。只有在中国做这个游戏的时候，其中一个小女孩指挥孩子们按顺序一个接一个地把乒乓球拉出来了。
这个实验说明了一个道理：有时候不能只顾自己，而要兼顾整体。因为西方的思维注重个体、局部和细节，西方的孩子们接受的教育强调个性，不注重协作。中国老祖宗向来有整体思维的习惯和全局意识，所以中国孩子们接受的教育中也有团体协作的习惯，这本来是个好事，但是恐怕现在的中国教育也是过于注重个性了。
其实，排队买票也是一样，越是大家乱挤，效率越低售票速度越慢，越是大家都有秩序地排队，售票速度越快，但是由于民众被私心所遮蔽，这样一个显而易见的道理也看不见。
还有，思维、智慧和养生也是这样：心越是安静，脑子里的信息就越有序化，大脑的工作效率越高，思维越快灵感也越多。
写完这篇短文，看一下时间：已经是下午三点半钟，还有一个半小时就可以上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