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上页

 

养  生  杂  谈

—— 浙工大讲课提纲第9篇:《金刚经》应无所住生其心

周 文 建 

 

这句话出自《金刚经》第十章。先讲两个小故事:

1、禅宗次祖到初祖达摩面前求教,达摩问他何事不明?次祖说自己心不安,请求祖师为自己安心。达摩说:将心来,吾与汝安。即:你把心拿来,我给你安。次祖寻心良久,说:了不可得。即:空荡荡的找不到。祖师说:吾与汝安心毕。即:我给你把心安完了。次祖听后当下大悟。心本无心,何来安与不安?

2、禅宗五祖的大弟子叫神秀,神秀的修行功课做得很好,大家都认为神秀理所当然地是五祖的衣钵传人(衣钵,佛教修行者的袈裟和化缘用的钵头,他们身上唯有这两样东西,所以这两样东西传给谁就表示让谁做继承人)。五祖让弟子们分别写悟道的体会(行话叫偈jie子),神秀写了一首偈子:身似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不使惹尘埃。当时慧能只是个火头僧,就是在厨房做饭的,而且没有文化,他知道后,也题写了一首偈子在厨房的墙壁上: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金钢经》是实相般若,主要讲的是离相显体,而这句话则是体用并显:无所住是体,生其心是用。无所住是形而上,是空、是无为、是出世、是离相、是不取;而生其心则是形而下,是有、是有为、是入世、是即相、是不舍。

无所住即不著有,而生其心亦不落无,因此,形上形下,有无相生,体用相成,心物一元,空有不二,缘起性空,性空缘起”——这就是应无所住而生其心的基本含义。

我们为人在世,无论有无信仰,无论出世入世,无论为圣为俗,都要修行。如何是修行?修行就是修正自己的行为。而人的行为由心指使,心生法生,心不生法则无法可生,所以修行就是修正自己的心行——把自己的不正、不善之心扭转过来,使自己真正成人成佛。

佛就是人,一个真正的人,一个毫不利己专门利人的人就是佛,人成佛就成。那么人要想成人成佛如何去修呢?佛在《金钢经》里告诉我们:应无所住而生其心”——就这样修行,就这样成佛,就这样成人。

那么如何是无所住呢?者,居止停留也,意在彼而著其相也;无所住就是一切不住,一切相不著,一法不取——换句话说就是离一切相,见同未见,见过不留,随时行于布施,随时见、随时丢,随时放下,不存留于心。如雁过长空,风掠竹面,过去就过去了,不留纤毫在心中,事来则应,事过不留

何以要如此呢?因为人几乎都著相,著相则生心,生心则有业或造业轮转生死,所以要修行,要了生死,要做人就要无所住。先空心,心空则不生法,不生法则不造业,不造业则无为,无为而后心空,心空而后佛成,如此而已。但是,佛又怕我们无所住而住,住在无所住上,住在空上,住在无为上,因而又有所住,所以又要我们无所住后再生其心;要我们不但要立无所住之道体,而且要起生其心之妙用。否则光无所住,住在空上,住在无为上,只明其体,不明其用,只知无为,不知有为,只知出世,不知入世,只知离一切相,不知即一切法,住在实相无相的道体上,那就又有所住了,所以既要明其体,又要起其用,不然体就成了无用之体,用也成了无体之用。

其实有体无用(偏空)或有用无体(偏有)都不合于道,真正的道,是体不离用,用不离体,体即是用,用即是体,体用不二,体用一如,不能偏执其一。

那么,体如何立?将一切有求有住之心放下便立;用又如何去起呢?依般若智而生其心即是起用,所以什么是佛?离相即相是佛;什么是道?有无相生是道。

当年六祖闻应无所住而生其心而悟道。但五祖知其虽悟无住之心体,尚不明生心之起用,故令六祖三更入室,传道至生其心处,六祖大悟。后来大振宗风,为普度众生,弘扬佛法,作出了巨大贡献。

由此可见,佛法不但重在无为,更重有为;不但重在出世,尤重入世。佛法在世间,不离世间觉,更不离世间用。悟了道的圣人如果一生在山上不下来,一味无为,不知有为,那说明他还没有悟,或者说还没有彻悟,还是住在无所住的法身之体上,还是非究竟,也于世无用。真正悟了道,像释迦如来和历代大彻大悟的大师们,那是不会有所住的。该无为的时候,无所住而无为;该有为的时候,生其心而有为。如何有为?——那就是以出世之心,精进勤勉地去行入世之事;大慈大悲,救苦救难,利他无我,普度众生,所以悟了道的圣人不是住在深山里修行自了的人,而是终日行而不离辎重,肩上负着的,心里装着的,永远是天下苍生。而为众生做了好事或度了众生以后——“无所住,像压根儿什么也没做一样;而再遇到该做该为的事则又生其心而为之,为了以后还是无所住”——无为,还是不存不留。这就是圣人,这就是悟道者不住涅槃,不偏于空,不独善而兼善,不厌世而入世,永远效法大地——“人法地,永远是无为而为,为而无为,无为而无不为。应无所住而生其心,其本意或者如此。

 

禅宗说凡人“见山是山,见水是水”以幻为真。修行者“见山不是山,见水不是水”。真正悟道以后,见山还是山,见水还是水。然而,这是究竟的一悟吗?不见得,悟有大小,证有层次。譬如佛之见道,如日下观物;而菩萨见道,则如月下观物,不如佛见之真切。虽然,毕竟是悟了,悟了什么?缘起性空,性空缘起。”——宇宙万物源于空。由空生有,由有生法,空有相生,有空不二,体用一如。因此一如,故一切世间的现象都是真如本体的现象;一切世间的作用都是真如本体的作用。本体即物用,物用即本体。——山还是山,水还是水。由是,一切世间即出世间,一切出世间即世间,因而,一切世间法都是佛法,一切众生都是佛,本来是佛。因此,佛在哪里?——就在你那里!你走到哪里他就跟你到哪里,你上天堂,他跟你上天堂,你下地狱,他跟你下地狱,就算你在恶道轮回中,他也跟你在恶道中轮回。所以你要了脱生死,你要证到涅槃,不用了,也不用证,你本来就在不生不死中,本来就在涅槃中,本来就是寂灭清净的。佛说:诸法从本来,常自寂灭相就是这个道理。

 

由此可见,体在用上显,空在有上见;体即是用,用即是体。佛即众生,众生即佛,佛与众生,本无差别;空与万有,原非二物,一即一切,一切即一;茫茫大千世界,还是茫茫大千世界。因此,山仍然是山,水依然是水。人还是人,身还是身,心还是心。所以,了还得了,修还得修,证还得证;不但要证,还要证到那个究竟的涅槃;证到了还不行,还要月明帘下能转身,能起用去利世利人,普度众生。因此,得了道的圣人不应偏空或偏有,而应该圆满觉悟,——“知周乎万物而道济天下”——对待山山水水,是是非非,该空的时候必须空——“无所住”——山不是山,水不是水,是不是是,非不是非;该有的时候必须有,——山还是山,水还是水,是还是是,非还是非。当行则行,当行时见山是山,见水是水,见是是是,见非是非,一一分别,无所住而生其心,不舍一法,勿以善小而不为;不当行时,见山不是山,见水不是水,见是不是是,见非不是非,无所住而无为,不取一法,勿以恶小而为之。所以到了这个时候,山山水水,是非善恶,美丑妍媸,该分别的必须分别,该为必为,见山还是山,见水还是水

 

应无所住或无所住心四字,的确为般若法门的精髓、纲要。《金刚经》中类似这样的法语还很多。诸如:“不取于相,如如不动”。“离一切诸相,即名诸佛”。“若菩萨通达无我法者,如来说名真是菩萨。”“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无寿者相。”“若心有住,即为非住”。“非法,非非法”。“是法平等,无有高下”。“无实无虚”……等等,可以说都是无所住心的同义语。

“应无所住而生其心”是一种怎样的境界呢 ? 行者又怎样才能修达这样的境界 ?

佛陀在经中作了详细的说明,反复地咐嘱。若不仔细阅读,很容易忽略过去;甚至会使我们误入歧途,滑到邪路上去,不得正果。

第一、应生无所住心:应生无所住心,亦即“离一切诸相”的心态。

首先是“我相”。我们静坐修持时,要空掉自我之身心。于己不居,即“无我相”。

其次,要空掉“我”这一概念的上属外延——“人相”。因为我是“人”中的一分子,“我”虽空了,(甚至死掉了)不等于没有“人”了。所以,行人进一步要空掉“人相”。

再次,宇宙间一切事物皆因缘和合而生,有情、无情都是因缘和合而产生出来的,总称为“众生”。“人”只是诸众生中之一,严格地说,人还只是有情众生之一。众生的外延比“人”更大。所以空掉人相还不够,还要空掉“众生相”。包括有情众生和无情众生。

最后,空掉我、人、众生之后,有形的色相可以说都没有了,但是人脑子里还有一个成“佛”的观念,追求永恒的解脱。这也应丢掉,即“无寿者”相。执着于佛、道,就成不了佛,证不了道;忘掉了佛、离开了道,方是真佛、真道。做到了“无四相”,才叫“无所住心”。经上讲的“离一切诸相”指这四种相。人们常说“不着六尘,不住四相”。其实四相中包括了六尘( 色声香味触法 )

第二,修大乘正宗发菩提心:《金刚经》十分强调发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心,要求善男子善女人,“当生如是心,我应灭度一切众生,灭度一切众生已,而无有一众生实灭度者。”《金刚经》所开示的无住法门,有个大前提,即发普度众生的大慈大悲心愿。灭度一切众生已,然后再空掉我人众生寿者诸相。立不立这一菩提大愿这是佛法与魔法的分水岭。是我们修行的方向与目的,是修行的正宗和根本。

我国古代老子也讲“无为”,庄子也讲“坐忘”。但他们都没有佛陀讲的发菩提大愿的前提。所以他们的成就按佛家的说法最多止于四罗汉果。有些民间附佛外道,也懂得修空无,知道“不断地去执着心”,可他们真正的出发点是为了个人的眼前小利,或替家人消灾解厄;甚是为了贪图人间之享乐。所以,他们有的可以得点小小福报,贪欲甚者会成为魔王眷属,堕入歧途。

什么叫发菩提心、菩提愿?发愿救度一切众生,救度一切众生已,而实无众生得度者,称作“发菩提心”。即既应普度,又不执着。不执着普度众生之功德,不执着于众生,也不执着于自我。所度、能度二者皆忘。

《毗婆娑论》云:“发菩提心法,乃是诸佛之父,诸佛之母,诸佛之眼。”常修此法,功德不可思议。

《华严经》云:“忘是菩提心,修诸善法,是为魔业。”可见,没有菩提愿、大悲心这一前提,去修“无所住心”,是很危险的。

第三,除“断灭见”:修无所住心,如果把“无住”理解为“断灭”,则又堕于“顽空”,沦为“枯定”。在中道上叫偏于“损益边”。因为,一般人的意识中,空的概念,是缘有而起的。比如包包里有书,把书拿出来,就空了。从而建立起一个“空”字的概念。当然这个空不是真实的空。它依有而立,是有所待的。真正的空,连空的概念也要除掉。

《法华经》上讲,舍利弗从佛修学多年,以为一切法悉皆空寂。有一次,他对世尊汇报自己的认识,说“无念、无为、无作”。世尊批评道:“须知,空亦非空,得道不虚,则为已得”。舍利弗这才如梦初醒,才知道守住一个“空”字过日子,如同执着于“有”一样,仍然是在黑暗之中。

《金刚经》的无所住心,是既破色,又破空。“是法平等,无有高下。”“无实无虚”。认为一切都空了,什么都没有了的“断灭见”,仍然属于“边见”,不是“般若实相”。执着于“断灭见”,空魔入腹,这种人认为活得没一点意思,十分悲观,容易走上自绝的道路。此即所谓“枯禅”——“枯禅”是没有乐趣的禅,而真正的禅是生机活泼的。

第四,得成于忍:修“无所住心”,离一切诸相,进入般若理体,“一真法界”,并非一件容易的事。一个人即使修炼了一段相当长的时间,入静时都少不了意念的活动。只有坚持不懈地努力,逐步地由粗到细,再由极细微以至于无。经云:“知一切法无我,得成于忍。”南怀瑾先生云:“作圣全功,只此一句。”一个人没有漫长时间甚至终生的静修功夫,是很难达到绝对清净境界的。

苏轼《花影》诗云:“重重迭迭上瑶台,几度呼童扫不开;刚教太阳收拾去,却被明月送将来。”

天目礼禅师云:“不汝还兮复是谁 ? 残红落满钓鱼矶。日斜风动无人扫,燕子衔将水际飞。”

又佚名诗一首云:“秋风落叶乱为堆,扫尽还来千百回。一笑罢休闲处坐,任他着地自成灰。”

以上三组诗句,描述了诗人在静坐修无住心初期那种妄念纷纭,欲罢不能的情景。所以,达摩祖师在嵩山少林寺面壁九年,如果没有坚忍不拔的意志与勤修苦炼的精神是不行的。故祖师们云:“信乃入道之门,忍为守道之终。”

如何克服修无所住心中的颠倒妄想?

《圆觉经》云:“离四病则知清净。作是观者名为正观,若作他观名为邪观。”四念指“作、止、任、灭”四有相念。妄念未起不作。妄念已生,既不任其自流,也不强迫观念硬性制止,亦不生“断灭见”。

对待妄念的办法。①可以采取善意的自我劝慰,即“暗示法”。②通过缘起法,析色入空。③利用音像导引的诱导法。

行者选用一法,反复数次,自可进入能所双忘的无意识态——即无所住心态。